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玫瑰花房(8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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七点多钟,顾从礼才到时吟家楼下。

他下车落锁,时吟家这小区不算新,安全门天黑之前都不太关,楼下很多老爷爷老奶奶聚在一块儿下棋聊天,其中好几个都认识他了,见他过来,非常热情地打招呼:“又来找你女朋友啦?”

顾从礼“嗯”了一声,上楼。

到了她家的楼层,顾从礼走到门口,一抬眼,顿住。

防盗门上贴了张纸条,上面是用黑色马克笔写的清秀字体:对不起,主编,我太困了,我先睡了,您千万别按门铃了,微信见。

“……”

顾从礼安静了半分钟,突然笑了。

低低的,愉悦的笑声轻轻在安静楼道里回荡。

他还是低估了这姑娘对他的影响力,她比他想象中还要厉害。

甚至,他都不需要见到她。

顾从礼从裤袋里抽出手机,点开了微信。

她发了好多条微信过来,他开车的时候太急,根本没注意到。

【主编,您什么时候到,我好困啊。】

【您到了吗?】

【顾老板,你还要多久。】

【主编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!!】

【我太困了,我先睡一会儿,你到了给我打电话吧。】

【还是别给我打电话了,备用的钥匙放地垫下面,你自己进来吧。】

顾从礼锁了手机屏,蹲下把门口地垫下面的钥匙拿出来,揣进兜里,直起身,按门铃。

悠长,悠长地按着,然后松手。

顾从礼其实也并不是那种早睡早起的健康养生卦,对于他来说熬夜是家常便饭,睡三四个小时是每天正常所需睡眠时间。

但是她这个拖延症的毛病还有日夜颠倒的作息,也有点不健康过头了。

等了差不多五分钟,门开了。

时吟连居家服都没换,头发扎成丸子,还没拆,可能是因为睡觉,乱糟糟的,通红着眼睛看着他。

说实话,顾从礼每次看到她没睡饱的时候的这副造型和表情,都觉得很厉害。

太英勇,太悲壮,哀怨又刻骨,极其震撼。

又有点可怜巴巴地,敢怒不敢言的样子,让人心不由自主就软下来了,又有点儿舍不得不让她睡了。

而且,每当这时,她都非常勇敢。

比如说现在,此时此刻。

小姑娘怒视着他,小兔子似的红眼睛里冒着愤怒的火光,她深吸了口气,强压下火气似的:“我在门上贴了纸条。”

顾从礼睁眼说瞎话:“我没看见。”

“我也发了微信给你,好多条,”她眼神泣血,一字一顿重复道,“好多条。”

“是吗。”

时吟气笑了:“是啊。”

刚刚才陷入深眠当中就被吵醒的感觉太差了,让她甚至都没精力去回忆,和他上次分开的时候是什么场景。

而且,这种事情,要怎么问啊。

主编,您之前在车里是不是亲我了?

时吟几乎已经把它当成一场春梦了。

她只是没想到,时隔多年,她对顾从礼的执念竟然还这么深,执着到甚至已经开始做这种梦了。

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。

扰人清梦的人,即使是白月光,也会让人有想把他拽着衣领子丢出去的欲望。

时吟长出口气,闪身进门,摇摇晃晃地走到沙发旁,头朝下一头扎进去,小腿悬空一截,搭在沙发扶手上。

她随手拽了个抱枕捂在脑袋上,整个人栽进里面哼哼唧唧。

哼唧了一会儿,没听到有声音,只感觉到头,“直接倒吧,方便一点。”

“那水泡要挑破吗?”

“不知道。”

“消毒完怎么弄啊,直接用纱布包起来吗?”

“……”

两个人一个坐在沙发上,一个跪在他面前,默默对着一只修长好看的,烫伤的手。

时吟放弃了,箱子一推,坐在地上:“主编,去医院吧。”

顾从礼笑了:“就这么一点,不用麻烦。”

他说着,直接抽了根医用棉签,尾端沾上酒精利落地挑开没破的水泡,抬脚勾过茶几旁的垃圾桶拉过来,拿起小瓶子的酒精,直接浇在手背上。

透明的液体淌过伤处,顺着中指指尖嘀嗒嘀嗒滴进垃圾桶。

时吟看得直吸气,抬手揉了揉自己的手背,忍不住去看他的表情。

男人眉都没皱一下,平静淡漠的样子就好像这不是他的手一样。

时吟忍不住问:“不疼吗?”

他抬眼:“疼。”

她眼睛鼻子都皱在一起了:“那你倒是对自己温柔点儿啊。”

顾从礼笑了一下,突然抬起手来,湿漉漉的手背举到她面前:“吹吹就不疼了。”

声音很低,平淡得听不出来他是在撒娇。

“……”

时吟不确定,这个男人是不是在开玩笑。

但是这并不妨碍她有种很真实的,心跳漏了两拍的感觉。

他说着这话时,她心都化了。

别说吹吹了,无论让她干什么,她都愿意。

果然,寒塘冷月随便说句软话,杀伤力就堪比核.武.器。

时吟犹豫了几秒,舔了舔嘴唇,抬手抓着他的手腕拉到自己唇边,轻轻地,吹了口气。

凉凉的气流吹在火辣辣的烫伤处,奇异的感觉让顾从礼觉得手背发痒,那股痒意通过手背指尖的神经末梢一路攀爬通遍了全身,顺着脊椎到尾巴骨。

顾从礼垂眼看着她,眸光深邃幽暗。

她抬起头来:“这样吗?”

顾从礼一顿,迅速移开视线,抽手。

被她抓着的那块儿手腕,还有清晰的残留。柔软的,温暖的触感和温度。

女孩跪在他面前,仰着头看着他,眼神干净又明亮。

不能再待下去了。

顾从礼从茶几上抽了纸巾擦掉往下滴的酒精,倏地站起身来,绕过茶几往门口走。

时吟还没反应过来,视线跟着他到门口:“主编?”

他弯腰,拖鞋放在鞋架上:“我去医院处理一下。”

时吟“啊”了一声,连忙也站起来:“那我陪你一起?”

“不用,”他直起身,侧头,棕色的眸子在玄关暗黄灯光下显得很温柔,“一会儿别直接睡觉,记得吃点东西。”

时吟瞌睡虫早没了,送走了顾从礼,回到客厅里,将茶几上的酒精和医用棉签一样一样收进医药箱。

咔嗒一声扣上盖子,她抱着箱子,坐在地上开始发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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