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最后一颗糖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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男人说着这话的时候,唇边带笑,镜头对着那张脸笔直拉近,他视线仿佛透过去看着谁似的。

漆黑的眼,深邃又沉静,眼尾微垂,长睫鸦羽一般。

这番话话音一落,下面的媒体都愣了一下,身边的队友全体发出古怪声音,主持人也露出一个迷之微笑,没忍住问他:“我其实也想问一下,seer作为一个ad选手,为什么会打辅助位呢,因为一般让女朋友来打辅助好像才是比较常见的那种,经典情侣携手召唤师峡谷模式?”

江御景舔了下唇珠,没什么起伏淡淡道:“她喜欢玩ad,因为是她,所以我打什么都无所谓。”

喻言在后来看到这段赛后采访的时候,脸上挂着止不住的笑。

视频里的男人就坐在她旁边玩手机,看见她笑的像个二傻子,也忍不住弯唇,修长食指伸出,戳在她嘴角脸侧小酒窝上。

喻言看也没看他,笑嘻嘻地拍掉男人手,举着手机按了播放键又看了一遍。

江御景好笑:“你看好几遍了。”

喻言小脑袋一歪,靠在他肩膀上,“哎呀”了一声,手指着视频里坐在沙发最边侧的某人:“这个男的是谁啊,长得好像有点帅,我要泡他,然后把他娶回家。”

江御景手里捏着手机打字,没抬头:“父母之命媒妁之言。”

喻言没反应过来,“啊?”了一下。

咔嗒一声,江御景手机锁了屏,食指一根伸出来推着她脑袋把人推起,侧过身来:“媒妁之言我就不要了,想娶回家,你是不是得先去我家提亲?”

“……”

是不是哪里搞反了?

全国总决赛打完,k一号种子队晋级世界赛,剩余两个名额一个是积分最高的b队,另一个经世界总决赛中国赛区预选赛角逐而出。

第二天,江御景带着喻言去看外公。

老人恢复的很好,只还不太能走路,被护理人员推着。

喻言起了大早做了一只无糖蛋糕带去,老人一看见她就笑,眼神平和慈祥。

喻言算是在老人清醒过来以后第一次正式来见他,也是见到的江御景第一个家长,难免还是有点紧张,提着蛋糕盒子规规矩矩地鞠了个躬:“外公好。”

老人眼角笑出深陷的沟壑,讲话还不太清楚,模糊缓慢:“医院的小姑娘,以后他敢对你不好,你跟外公说……我打他。”

江御景无奈按住喻言发:“不是没有可能。”

喻言大惊失色:“那我不就被你连累了吗?要么你在车上等着吧,我自己去。”

他点点头,也没说什么,手里的东西往她手里一塞:“十二幢401。”

“……”

这么干脆的吗?

喻言当然是肯定没胆子自己去的,最终还是讨好带着撒娇的把东西又重新塞了回去,捧着男人胳膊拉着他走,直到站到他家门口,喻言开始深呼吸:“景景,好几年没回家了,你紧张吗?”

江御景甩给她一个‘你就这点出息’的眼神,直接抬手按了门铃。

喻言这边心理准备还没做好,下意识轻出了一声,后退两步侧着脑袋站到他身后去,两秒钟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,重新站回到江御景身侧,咬了一下腮帮软肉,唇角翘起,弯出完美弧度。

门开了。

门里的女人穿着一套素色的棉麻料子衣服,黑发盘起,眉眼温润,周身气场柔和,是一个一眼看上去,就让人觉得温柔似水的人。

女人看着门外的人,愣了至少十秒钟,眼睛开始有点泛红。

喻言动容,嗓子哽了哽,正要后撤两步给他们一点交流感情的空间,步子还没挪,她就看见,江妈妈手臂缓缓向侧面探过去,从玄关墙边摸出了把扫把,反着拿,对着外面的江御景,扫把尖都快怼到他鼻子上了:“你滚进来,来,我不打你。”

喻言:“……”

最后还是看见江御景身边的她,江妈妈表情瞬间从凶神恶煞切换到如沐春风,狠狠地瞪了江御景一眼,才笑容满面的拉着喻言手把人拉进来。

喻言脸上保持着笑容,鞠躬问好,换了鞋子进屋。

江御景摸了摸被戳到的鼻尖,手里提着一大堆东西孤零零地进了门,顺便还把丢在他脚下的扫把捡起来,进屋放在门边立好。

江御景家错层,墙上挂着水墨画和书法,客厅低凹,沙发上坐着个男人,正在看电视品茶,看见人进来,捧着小紫砂壶,慢悠悠温声道:“回来了?”

这家的两夫妻至少外表看起来都有点学术派的味道,带着点清润的书香气,这么一想,不同意江御景去打职业好像就更能理解了点。

江妈妈听着,更不乐意了,拉着喻言的手让她坐,一边扭头看向丈夫:“回来了?搞了半天你知道他要回来呀?”

江爸爸捏起小茶杯品了口:“前两天给我发过信息。”

江妈妈冷哼一声:“还知道回来,你干脆一辈子待在外面,还回什么家?”

江御景没说话,抬起头来,里面房间的门开了,一颗小小的脑袋和半个小身子从门后露了出来,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滴溜溜地看看他,又看看喻言,而后犹犹豫豫地走出来了。

是个看起来大概六七岁的小姑娘,双马尾的大辫子上绑着蝴蝶结,穿着件粉蓝色的小裙子,小步小步的蹭到客厅门口,手扒在墙边看着他们,最后视线长久地落在喻言身上。

喻言有点懵逼。

江御景坐在她旁边,简单介绍:“我妹妹。”

喻言恍然,侧着脑袋和藏在墙边怯生生的小人儿对视。

两个小姑娘,四只漆黑大眼,喻言眨眨眼,长睫扑扇,纤细的手臂缓慢冲着她伸出去,试探性开口:“抱抱?”

小女孩也眨巴着大眼,顿了两秒,然后光着小脚丫蹬蹬蹬跑出来,直接扎进喻言怀里,软绵绵带着婴儿肥的小胳膊抱着她的腰,声音带着稚气:“我喜欢你。”

喻言笑了:“我也喜欢你。”

小人儿继续道:“不喜欢哥哥。”

江御景:“……”

她抱着喻言的小胳膊松了松,肉嘟嘟的脸蛋扬起来,由下至上看着喻言:“你是哥哥的女朋友吗?你把他甩了喜欢我吧,你可以睡他的房间,也可以跟我睡,他不好,他都不回家。”

江御景:?

晚上两个人留在家里吃饭,饭后,江妈妈拉着喻言的手和她聊天,念叨着江御景一顿神骂以后,开始讲起他从小到大的一些事情。

“他小时候脾气大,一点小孩子的样子都没有,像个小大人。那个眉啊——”江妈妈伸出手来,拉了下眉心,“就是这样的,每天都不高兴的皱着,表情凶得很。后来他上小学,他们老师找我,说他欺负同学。”

江妈妈笑了一声,继续道:“我就把他叫过来,说你不能欺负同学啊,他就跟我说,‘我没欺负他,我看着他,他突然就开始哭了。’”

喻言怀里抱着小姑娘,想象了一下小江御景那副能吓哭小朋友的表情,没忍住笑出声。

“从小也没让我们操过心,人家别的男孩儿十五六岁开始叛逆期,青春期,他全都没有的,本来成绩那么好,结果谁知道,高考那年,不知道怎么了,就突然跟我和他爸说要去打职业。”江妈妈叹了口气,“马上就要高考了,我们哪能同意,僵持了好长一段时间,那时候果果才三岁,结果这个小混蛋说了什么?说反正我们也有自己的孩子了,不需要他了。”

“我当时气的呀,又气又哭,边哭边骂他,他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,也不说话,就在旁边给我递纸巾,你说气不气死人?说两句软话能怎么着?”

喻言任由怀里的小朋友扯着她手指玩,安静听着,垂着睫,没说话。

江御景之前这个什么都不肯说出来性子,她太了解了。

会讲出那种过分的话,一个是因为年纪小性子还特,再加上他心里的不安,安全感的缺乏,养父母有了自己的孩子,他就更加患得患失。

好半天,她才低低叹了口气,抬起头来:“阿姨,江御景很厉害的。”

“他刚拿到了全国总冠军,代表中国赛区参加世界赛。”喻言笑了,“您儿子是未来的世界冠军。”

书房里,江父手里提着他那个宝贝的紫砂壶,把江御景人叫进去了。

江御景跟着进去,四下扫了一圈。

整个书房还跟他走之前一样,大书桌正后方墙面上,挂着一幅巨大的毛笔字,四个大字,浓纤折中,笔锋遒劲,却带着一点稚嫩拙劣。

——明心见性。

江御景看着那幅字,好久没说话。

这张字是他十四岁那年写的。

少年当时年纪小,性格又暴,没什么耐心,跟着江父写了一段时间的字,不想写了。

最后还是被哄着又练了半个月,终于出了张能看得过眼的。

江父领着他装裱,把书房正后方墙面上一首词撤了,将他的字挂上去。

那个时候他教他,人活着要清楚,要明本心,见真性。

心行处灭,言语道断。

江御景当时年纪小,不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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