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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87章 满月宴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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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终究还是你们这些内侍值得信任啊。”

~~

薛白甚至没有给李亨一个不去满月宴的理由。

哪怕他给了,也只会让李亨更不高兴,因为他去见哥舒翰了,与颜真卿一起去的。

“老师与哥舒将军有交情?”

“哥舒将军上次回京,曾被拿到长安县衙。”颜真卿道,“此案我公事公办,囚禁了他,他并不生气,反而在我监察陇右时多有照拂,许多案子,便因有他的支持才可办妥。”

一边走一边说,师徒二人渐渐走到了开明坊。

拐进小巷,前方是一座不大的简陋宅院,显然是平民居所。

薛白曾来过此处,知它不是哥舒翰的府邸,而是一对曹姓姐弟的家,哦,上次哥舒翰被拿到长安县衙也就是因为那个颇为泼辣的女子,该是叫曹不遮。

到了门前,颜真卿正要叩门,手一推,门却是开了。

小院里,三个人正在饮酒,乃是曹不遮、曹不正姐弟,以及哥舒翰手下一个小将领。

“颜御史来了,不巧,将军方才有些公务出了门。”

“无妨,我们等他。”

颜真卿便给薛白引见那个将领,名叫钳耳大福,青海人氏,钳耳氏以前是羌人,如今与汉人已无异了。

钳耳大福为人大大咧咧,道:“薛郎唤我‘王大福’也可,我祖上以前也姓王。”

“还是叫钳耳将军为妥。”

“好,显得我威风些,饮些酒吧?”

曹不遮当即便站起来,一脚踩住酒坛,道:“这是我的酒,要喝也得拿钱来。”

钳耳大福道:“曹家大娘子勿要小气,你是将军的女人,倒显得将军连几坛酒都舍不得请人喝。”

“谁是哥舒翰的女人?”曹不遮道,“老娘还未答应入他的府,要喝酒就得给钱。”

钳耳大福好生无奈,正要掏钱,颜真卿却是摆手表示不喝,又说他的学生薛白酒量只有一杯,更是喝不了。

曹不遮见没能卖出酒,嘟囔道:“师生二人看着衣冠楚楚,一点钱都不掏。”

她这般乱用成语,也没人敢说什么,薛白遂与颜真卿坐着等着。

一等就是许久,直至天色渐暗,长安都快要宵禁了,薛白若是去参加了东宫的满月宴再过来也完全来得及。

好不容易,在宵禁前,哥舒翰终于驱马回来,身后的亲兵手里还提着一个食盒。

一进门,见颜真卿、薛白在,他便大笑着连表歉意,但神情爽朗,并不把这点小事放在心上,亲手将那食盒递在曹不遮手里,道:“给你买了丰味楼的炒菜。”

“莫烦老娘,丰味楼的菜要在堂上吃才有滋味,带回来有甚好吃?”

哥舒翰于是转向曹不正,道:“伱阿姐不吃,你摆到堂上,我与颜公、薛郎把酒言欢。”

曹不正还以为他要给自己吃,闻言不由一脸无奈。

哥舒翰哈哈大笑,招呼颜真卿、薛白到堂上坐。

薛白留意到,这个身材高大如山的大将军,步履其实不太稳,走路时左脚都是拖着,身体微微摇晃。

“颜公见笑了,我喜欢这曹娘子,便是她待我是真心好,懂疼人。”

哥舒翰说着,坐下,不等回答便看向薛白,道:“我方才被右相召过去了,听说你最近与右相对着干?”

“是。”薛白道:“当了十余年宰相,他也该到了功成身退的时候。”

“我可是右相一手提携的人。”哥舒翰道:“今日东宫办满月宴,你不去。反倒跑到我这里来,你到底站在哪边?”

“我站在大唐社稷这边,只与以国事为重的忠臣来往,不论他是东宫还是右相的人。”

薛白既不在乎东宫,也不惧怕右相,因此显得格外坦荡。

哥舒翰深深看了他一会,道:“你该到我幕府里任事,要破吐蕃,就该有这种无所顾忌的锐气。”

说罢,他举起酒一杯饮尽,十分畅快。

薛白道:“我刚迁为监察御史,只好谢绝将军美意了。”

“说到御史,右相打算加我为御史大夫。”哥舒翰道,“虽说只是个寄禄官,但名义上,你们都是我手下的官。”

“是。”

“我有话直说,你们的弹劾都停下,再敢与右相作对,休怪我翻脸无情。”

说到最后一句,他语气虽没有任何变化,但话音里却莫名迸出杀意来。

薛白道:“岂是与右相作对,以国事为重罢了。”

颜真卿道:“将军也知,我在陇右弹劾官吏,绝未掺杂私心。如今到了长安亦然,所弹劾之官员,皆为民生大事。”

“但我掺杂了私心。”哥舒翰直率地承认道:“右相于我有恩,我这人恩必报、债必偿,这趟回长安,必须为他处理好麻烦。”

说着,他指了指薛白,道:“你就是右相的麻烦。”

薛白摇头道:“右相的麻烦不在于我,而在于他任相以来嫉贤妒能、排除异己,他没能解决大唐的问题,反而埋下更多隐患,使天下人怨声载道,如今他老了,显出软弱了,如何会没有麻烦?”

“我不管这些。”哥舒翰道,“我只管依右相所言,你若不识相,旁人对付不了你,我能。”

他当然能,他今年在边境立了大功,使圣人龙颜大悦,哪怕派人杀了薛白,受到的惩罚也要比旁人轻得多。

这个御史大夫虽然是挂着虚职,但仅凭威压,就能在离京之前让御史台重归李林甫掌控。

即便颜真卿、薛白不怕他,但包括杨国忠在内的其他御史也必然要给哥舒翰一个面子。

“此事就这般说定了。”哥舒翰颇为霸道,以公卿之尊拿起酒杯敬酒,又是一饮而尽,道:“谁再找右相麻烦,我就找谁麻烦。”

~~

与此同时,右相府。

见过了哥舒翰之后,李林甫终于稍微放松了些。

这些年因嫉贤妒能打压了很多的心腹,好在那些不能威胁到他相位的胡人边镇没有受影响。而他任相十六年,所积累的人脉、地位,在朝堂上还没有任何人能与他相比。

“看懂了吗?”他向李岫缓缓问道。

“孩儿今日才明白,阿爷举荐哥舒翰为御史大夫,实深思熟虑、目光长远。”李岫道,“圣人喜哥舒功劳,有意使之成为上卿,因此,无人可阻止此事。而御史台乃咽喉,至关重要,哥舒虽是武人,却能为阿爷镇住那些御史,局面便可挽回了。”

李林甫听了,没有显出喜色,反而道:“为父出面,自可迎刃而解。但你呢?难道要一辈子蜷缩在为父的羽翼之下吗?”

“孩儿……惭愧。”李岫道:“孩儿会学阿爷,寻找如哥舒翰、阿布思、安禄山一样,忠诚能干的微末官员,施恩、提携,待羽翼丰满,方好护佑家族。”

“如今才明白,但愿不会太晚吧。”李林甫叹道。

李岫低下头,面露苦色。

不是他明白得太晚,三年多以前,他就明白这道理,所以极力主张嫁妹妹于薛白。若成,薛白又何尝不是他的哥舒翰、安禄山?

分明就是他阿爷执迷不悟,到现在才肯承认渐渐老了。

李林甫心中大约也清楚,因为他接着也想到了薛白,吩咐道:“召罗希奭来。”

不多时,罗希奭到了,恭恭敬敬行了礼。

“本相吩咐你办的事,有眉目了吗?”

“有。”罗希奭应道:“下官仔细查了颜真卿办的几桩大案,发现了不少疑点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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