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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怒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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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银雀,二门外打听一下,大爷的车马到哪了?还要多早晚?恁晚怎还不回?”

烛光摇曳,红罗昏帐,只等一人归。苏锦身着丁香素色杭绸里衣,粉白的嫩脸,未着一钗一簪的溜光长发。她刚摘了头,正坐在镜前卸妆。

素手褪下红珊瑚坠子,匀了脸净了手。林初兰端着黑漆托盘,上面安放着一盏粉彩小儿斗蛐图茶碗,和粉青色厚釉龙泉窑荷叶小碟儿。碗里是黑黢黢的药汁儿,碟儿里黑乎乎的是梅酥蜜丸。

“罗神医的方子,打发人特特去了云英巷。登门的人那样多,咱们诊金多出了些才求到。”

噗嗤,苏锦笑了:“这世上还有这样的神医?真就这样灵?姨娘可知是甚方子,说予我听听?”

这……倒是难住了林初兰,苏锦故意逗她,看她绞尽脑汁的想就发笑。

“白术、黄岑、杜仲、菟、菟……嗐,管他什么方子,总归是好的,不灵验也不会有恁多人上门。你月信不调,能活血也是好的。药冷了药性就散了,快些吃了才是正经,谁同你老夫子掉书袋子!”

喝呀,快喝呀。林初兰帮她捋直了挡在耳边的青丝,巴巴的望着她赶紧喝下去,仿佛那是送子的符水,菩萨的玉露,赶紧显灵养下个白胖的孩儿才好!

“方子给端仪送去。”刚要下肚偏又冒出这么一句,林初兰登时急眼:“哎呦,快些吧,祖宗。你管人家呢,人家婆母寻来的仙方可给你?现在知道急,我早告诉你的法子怎么就不肯呢……”

林初兰急躁,又要开始老生常谈,盯着苏锦告诉她那些羞人法子。苏锦红着脸才想分辩,不想周彦邦进来了。立刻放了碗,笑吟吟的迎上去:“今儿怎地恁晚,还以为你去那头了呢……”

娇羞上脸,闲言少叙。嘱咐丫头摆桌,热了菜蔬饭食,打算穿了衣衫再陪他吃。

“可要筛酒?再烫会子呢?”由心而发,她越来越像个体贴的妇人。一边说着一边忙着帮他脱朝服,换便服。挽袖洗手,揩面梳头。

谁想周彦邦丝毫不领情,把她忙碌的手一拽,沉声命令:“你过来,坐下,其他人都下去!”

啊?怎么了这是?小五子连忙抱起黑子溜得快,丫头们面面相觑,鱼贯而退。苏锦也一头雾水,往日‘嗯’‘啊’也能有个回应,今日从进门到现在一言不发。

难不成朝中受责,上司发难?不对不对,他从不把情绪带回家,天大的事也不肯透露半分。那是因何呢……说不上,总之他今天怪怪的!

“我问你,两江和定西,哪里做官好?若你选,选哪个?”

“这还用问,你官儿白做了。”苏锦嬉笑着白了他一眼,说起官吏职位,如数家珍:“两广瘴厉之气夺人性命,定西苦寒之地。两江富庶风调,自然是最优中之忧。历来江、淮、湖、广都是上佳之选。我父亲在时,每年请托的手本不胜其扰……”

“广陵府宜陵县现任知县是谁?”

“没头没脑,我怎知!”

他今日不对!虽是一如既往的冷着脸,可他平日从无废话。从前不让自己过问朝堂之事,今日却主动提及,苏锦能感知他压抑的怒火。

“宋清平是谁?”

“咯噔”终于还是来了,这名字如同炸药,她心猛的一沉。笑容凝固,对峙他凌厉的眼神。

哦?踩到痛脚,戳到疮处了。怎么受惊的兔子似的,不言语了呢?你就是有鬼。

“你不知我告诉你,宋清平,和令九年三甲进士。与你自幼情同手足,丁忧夺情,起复后现任宜陵县一县之主,正是你的义兄宋元朗,可要勘误?”

“是便是,他该的。”

“嘴硬,还敢嘴硬!”周彦邦大掌猛的拍桌子,只听“砰”的一声,震颤的茶汤洒落。‘情同手足’‘义兄’都是她给阮廉信中所写。

苏锦唬的几乎哭出来,自知理亏,不敢抬头看他。帕子捂着胸口,无限惶恐。

“他该的?我一甲出身,初入仕途首任不过是河工主事,吃住在堤坝上不分昼夜。京中学识在他之上不胜其数,偏他初来便谋了个太平县令,盐渔农商休明盛世的好地方,多少人眼红的肥缺。只可惜没个好妹子帮我谋划,白吃了许多年辛苦。”

“不过、不过是儿时情谊,行云流水。同窗共读的交情,如今都散了,哪里听来的闲话。他确有真才实学,父亲在世也会抬举他。我此举不过是荐贤报国,既圆了父亲心愿又替朝廷招纳人才,怕你多心,才……”

“巧言令色,避重就轻!这三门里的事,是你妇人家管的?谁纵的你这般胆大妄为!”

周彦邦勃然大怒,步步紧逼,她明知道他想问的是什么!

“事到如今仍然胡搅蛮缠,还拿岳父大人遮掩。他一世英名,被你这样糟蹋,如何对得起他对你的疼爱?”

哪里是夫妻谈天,分明是过堂审讯!周彦邦的样子像要吃人,苏锦吓的心如鼓擂,真怕他发狠能掐死自己。可一时激将上来,嘴头上还不饶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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