番外六:莫问情缘空自恨(魏妍芝)
孝礼落生时,她那样热切的目光迎上他淡然的一瞥。没太大热情,略瞧一眼,公务繁忙,出门去也。
众人劝她。
“大爷自小便如此,面上冷心里热,实则喜欢着呢。”
喜欢?
他应该喜欢那个叫孝伯的孩子,不然一夜夜的字纸上,满满都是他的名字。
孝伯是谁,不敢问。
是啊,他在祖宗堂关起门时,卿儿长卿儿短,那样絮叨。隔门偷听的她,跟了他半辈子,竟不知晓他如此健谈。
他健谈,不是对她。他柔情,她看不到。他所有的热情都奉献给了死了的她。
她抗争过,跑到祠堂里企图将他唤醒。
“怀卿,算了,自古红颜薄命,她早去了,不为谁,放过自己。莫要空挂念,思劳成疾,放过自己好吗?”
冷冷拂去她搭在肩头的手,他收回脆弱的一面,立刻身披铠甲。
“再敢偷听,我不饶你!”
只记得当时,指甲陷进肉里亦不觉的疼,攥紧的拳头抖的捏不住帕子。
不爱的另一面不是恨,是无视。
是啊,是谁不重要,重要的享受这一切的,陪在他身边的只有她。
世间的哪有清楚的事,糊里糊涂的一辈子就过去了。
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了。
男人越活越世故,她看到,这些年他游刃有的行走在内宅和外务。
对小苏氏,背后如何的娇宠她看不到。可当着她的面,小苏氏敢有一丝僭越,他立即寒脸斥责,一点颜面不留。
每每此时,那种难以描述的悲悯油然而生。
恨不起来,想起许多过往,徒生可怜。
公公死前,拉住他的手将他错认彦坤。
“儿呀,官不做就不做,只要你康健,为父死后也就闭眼了。”
“儿呀,休要自馁,外头有你哥哥顶着,你就在家中做个富贵闲人。”
“彦坤我儿,我这一走,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……”
儿长儿短,老泪纵横,掏心掏肺的交代许多,独独没提这个做大官的长子。
什么话,最放心不下?那老大呢,你就这一个儿子吗?
做父亲的偏袒至此,做儿媳的心中尚有微词,做儿子的呢?
魏氏暗中瞥见,他只是默默的听,静静的等,平静的没任何不甘和妒意。
“爷,大老爷糊涂了,您心中不痛快就忍忍吧。十个指头都是肉……”
“莫说。”镇定依旧:“习惯了。”
他说习惯了,魏氏怔忪许久。
这一怔忪,白云苍狗。古道上一见倾心的女子也老了,眼角下垂,白发渐生,闲坐时节往事如泉眼,抑制不住的翻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