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 22 章

夏岁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站在海风呼啸的巨石上面。

她亲手从关押室里面救出来的厉鬼就站在她身边，只是周身的戾气褪去了不少，也能看出一些本来面貌了。

夏岁愣了两秒钟，认出这张发青却带着质朴的脸。

是一来客栈的小伙计！

不等夏岁叫出声，身后传来空灵张扬的声音

“你说过帮我找双腿的。”

夏岁不用转身也知道说话的人是谁。

“抱歉，我……想过帮你去找，只是……”只是还没有行动，但是这话说出去又有谁会信呢？

果然老板娘冷哼一声，打断她：“你虽然没有履行承诺，但是结界得破是你的功劳，又帮我救出了伙计，今天咱们两个的帐就结了。”

老板娘此刻飘在半空中，膝盖以下依然是空的，孙伯伯坐在轮椅上面，就在大石最边缘的位置。只要有人稍微一用力，就会连人带轮椅一同掉下去。

“可是，我有事不明白，相识一场你能同我说清楚么？”夏岁知道自己不是两个鬼的对手，也只有这一个办法拖延时间。

小伙计看穿了夏岁：“掌柜的，别听她的，她在拖延时间。快点把那罪人丢下去，让他也尝尝自己的尸体喂鱼喂虾的滋味!”

夏岁强装镇定：“不是我在拖延时间。其实……你们家老板娘要推早就可以推下去了，不会等到现在。说不定，她很想叫我问清楚，也帮自己梳理清楚呢？”

夏岁的话很明显触动了老板娘。

“掌柜的！”

“闭嘴！”

老板娘将手搭在轮椅上面。

夏岁屏住呼吸。

老板娘手上用力……将轮椅转了过来。

夏岁看清楚了孙伯伯的脸：“孙伯伯，您没事吧？”

他是清醒的，甚至比在医院那些日子看上去还要清醒，可是他的口中没有吐出一个字。

夏岁不死心：“孙伯伯您没事吧？”

老板娘却在这个时候对着海面讲起了她的故事。

“那时候我的名字叫婉儿，因为家境贫穷，6岁的时候被卖到刘家做童养媳。幸运的是，那个比我小一岁的夫君是个拿得起的。他人长得俊秀，又好学，十里八乡的人说他是好苗子，总有一天会飞黄腾达。

可是在夫君15岁的那年，刘家突然生了一场大火，家中财物尽毁不说，公公婆婆也没能逃出来。从此家道中落，我们的日子变得穷苦起来。

但是我相信，夫君总有一天可以高中。于是我靠帮人家缝补衣裳，干些杂活维持家用。夫君虽是读书人，自小生活优渥十指不沾阳春水，可是看我劳累于心不忍，经常陪我上山砍柴洗衣。

我洗衣服的时候他就在一边读书，如此相伴又是六载，我已二十有一。这年秋天，我和夫君上山砍柴，山体滑坡，危难时刻我推开了夫君，一双小腿被百斤巨石压住。

等我再醒来，已经是没有了双腿，夫君说只有舍了腿才能保命。夫君说他万万不会忘我舍身救他之恩情，此生定不负我。

一年后，我终于可以借着村中木匠所做的拐杖艰难活动，夫君带着我们四处借来的银两进京赶考。

这一走……便是两年。

两年后夫君回来了，高头大马，蟒袍加身，仙人之姿。而我已经是骨瘦如柴，面目全非。

他真的没有忘了我，我终于坐上了软轿，随他回了京城。

如果故事结束在这里，就是一段佳话，你说是不是？”

夏岁点头：“是。”

“但世事无常，人心叵测。

入京的第一年是好的。第二年他便升了官，同时被侍郎家的千金瞧中了。他家中有糟糠之妻，侍郎家的千金怎可能嫁进来做妾？可那千金小姐偏偏就情根深种，甚至绝食了五日，滴水未进。

侍郎爱女如命，将他叫去，一把匕首丢在地上。

如此，摆在他面前的就只有两条路。

信守当年的诺言，守着没有双腿的残废旧人，毁了自己的前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