月夜

华夜初上，蕖影阁内氤氲清香，且听跪坐在一旁为珐琅炉内填香，重宁坐在案前，手执书卷，景瑟则是半倚床塌，时而翻阅下书籍，时而吃下一旁碟中的糕点，时而又逗弄下一旁的狸猫。

入夜渐凉，云衣带着炭盆小心翼翼地从外边走进。

重宁抬头，看向屋内那团炭火，“入春了且天气也不算寒，还在烧炭？”

云衣轻放下炭盆，“王妃身体弱些，这几日有些倒春寒，晚上实在凉，因此还在烧炭。”

重宁点点头，“你们都退下吧。”他顿了顿：“等等，把这只猫也带下去。”

云衣和且听都微微一笑，带上狸猫，默默退去。

景瑟见二人退去，连同唯一的趣子也一并带走，又要和重宁这个闷声不啃的人共处一室，心里不由得叫嚣起来。

重宁看向她垂眸敛目，故意打趣，“怎么，王妃不是日日站在门口苦等本王吗？”

景瑟抬起头，莞尔一笑，神态恢复如初，晶眸一转，对上他的眼，楚楚可怜地道：“王爷，妾身日日等待，夜夜不眠，终于才将您给盼来了。”

重宁微微一笑，明明知道她是惺惺作态，有几分看不习惯，但仍旧陪她闹，抚上她的细软腰肢，“这般想我？不如……”。

不等他说完，景瑟逃离开他的手上能触及的范围：“王爷今日来应是不想府上闲言碎语，说你我二人不睦，既是如此，不必打趣我，我们各做各事，岂不美哉！”

重宁也不恼怒，反而淡淡地道出，“明明是你在先打趣我的，如今倒成了我的不是？还是你觉得欲擒故纵的把戏好玩？”

景瑟清缓一笑，对上他那灼灼逼人的眼，“王爷，以前我或许曾经‘仰慕’你，但如今我认清了，早不对你心存幻想。”她知道若不解释清楚，只会越弄越复杂：“至于阿爹替我求亲，也是在我意料之外，我心疾发作，醒来后阿爹第一时间便求了这道圣旨，并非我苦心经营，你信也好，不信也罢。”

景瑟解释了一番。

重宁微微一点头，似乎若有所思，却又不置可否，静静踱步回到塌前，继续翻阅刚才的书册。

夜凉如水，万籁俱寂，长明灯在浩大的屋内发着微弱的光芒。

鲛绡软帐下，二人各覆着一床被褥，景瑟睁开眼睛，侧过脸去确认在他身侧已然入睡的重宁，蹑手蹑脚地从床榻上爬起。

借着微弱的烛光，她迅速换好一身装束，小心翼翼地推开门，云衣站在外边早已守候多时。

见她出来，压低声音道：“姑娘，还是我自己去罢，那地你去实在不合适。”她颇有几分担忧，“况且如今帝都中盗匪横行，也是不安全。”

景瑟纤指贴于唇前，示意她不要说话，免得吵醒屋里的重宁，正欲关上背后的门扉，却忽地听见背后传来一阵低沉磁性的的声响：“这么晚了你要去哪？”

二人一时间愣住。

景瑟转过身去，迷暗的光将他的五官照得愈加深刻，他锐利的眸子正在打量她身上的一身胡服打扮。

景瑟思忖片刻，与重宁相处的时间不多，可她也知晓他是个厉害人物，同他说谎未怕是圆不过去，只道：“黑市。”

“姑，姑娘。”一旁的云衣听她如实道出，心都颤动了几分。

重宁的脸色一下沉了下来，他以为她只是在这府中闲得发慌，毕竟以前也不少听得她不同寻常女子的传闻，可不曾想竟是这般胆大，“景瑟，你可知黑市是个怎样的地方？”他此番未喊她王妃，而是直呼其名

景瑟听他喊她名讳，冷冷地声音让她却有几分瘆得慌，“云龙混杂，金钱至上的肮脏交易处。”她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，淡淡道出，她并非是不知天高地厚，也并非穷极无聊，或一时心血来潮。

重宁冷言，“那你可知什么样的女子才会出入那里？”

“奴隶，娼妇。”即便早就知道如此，可说起这四个字的时候依旧觉得有些心颤。

“既是如此，还如此胆大。”重宁语气加重了几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