撼山易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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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十七章 远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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宁姚扯了扯陈平安袖子,示意一起下山。

陈对放下书箱,一件件一样样,小心翼翼拿出那些精心准备的祭品,用以祀神供祖。

中途陈对有刹那间的恍惚失神,痴痴望向那棵小树,热泪盈眶,喜极而泣,喃喃道:“果然如此,果然如此。”

最后女子无比虔诚地对着那座小土包,行三叩九拜的大礼。

之后陈对伏地不起,颤声道:“我颍阴陈氏,叩谢始祖庇护!”

山脚,陈平安和宁姚一人坐在背篓一边,背对而坐,宁姚问道:“之前有段路程,你为何故意要绕远路?”

陈平安愣了愣,震惊道:“宁姑娘,连你都看出来啦?”

宁姚握手刀鞘,往后一推,刀鞘顶端在少年后腰一撞,“把‘连’字去掉!”

草鞋少年龇牙咧嘴,轻轻揉腰,放低声音道:“我不是跟你说过吗,有老大一片山崖,全是那种被你们称为斩龙台的黑色石头,我怕给她看去了,然后她也是识货的,到时候万一她起了歹心咋办?害人之心不可有,防人之心不可无,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。”

宁姚笑道:“守财奴,你还不是担心她想法子搬走它,害得你两手空空。”

陈平安傻呵呵笑道:“宁姑娘,你这么耿直,朋友一定不多吧?”

哎呦。

蓦然又是一阵吃疼的陈平安,赶紧腾出只手,去揉腰另外一侧。

陈平安突然用手肘轻轻碰了一下宁姚后背,问道:“吃不吃野果子?我来的路上摘了三个,被我藏在袖袋里了,她应该没瞧见。”

宁姚没好气道:“这个时节的山果,能好吃?”

陈平安转身,递过去两颗桃子大小的通红野果,笑道:“宁姑娘,那你就是不晓得了,这种果子还真就只有在春天才能吃着,冬末结实,初春成熟,这会儿彻底熟透,一口下去,啧啧啧,那滋味,不小心舌头都能咬掉。更奇怪的是,咱们这里那么多座山,果子就只有这附近有,我当年也是跟姚老头来找一种泥土,他告诉我的,其它地方,也有些野果子味道不错,可我吃来吃去,啃东啃西,觉得都不如这种。”

宁姚接过两颗果子,打定主意难吃的话,一定要把剩下那颗还回去,“还吃来吃去啃东啃西,你是山里的野猪啊?”

陈平安咬着野果,笑道:“小的时候家里穷,可不是逮着什么就吃什么,你还别说,有一次还真因为瞎吃东西,把肚子给吃坏了,痛得我在巷子里满地打滚。那是我第一次听到自己的心跳声,打雷擂鼓似的。”

只可惜宁姚忙着吃果子,没听清楚少年最后说了啥,第一口咬下去,就觉得这果子甘美异常,果肉下肚后,整个人都暖洋洋的,身体如同一座铺设有地龙的屋子,野果就是一袋袋炭火。宁姚闭上眼睛,感受五脏六腑,虽说通体舒泰,但是其余并无异样,这意味着这种野果,大体上可以位列神仙脚下的山上之物,但也仅限于此,肯定可以在世俗王朝能卖出高价,却也不至于让修士眼红。

对于山下的凡夫俗子而言,则无疑是延年益寿的无上珍品。

早知道如此,宁姚就干脆不接这果子了。

宁姚有些惋惜,抹了抹嘴,转身把剩下的野果递过去,“不好吃,还给你。”

陈平安悻悻然收回去,有些失落,他还以为宁姑娘会觉得不错呢。

宁姚双手轻轻踢着背篓,随口问道:“是留着给那个叫陈对的女子?”

陈平安摇头道:“给她干什么,非亲非故的,当然是留给刘羡阳了。”

宁姚突然好奇道:“如果阮秀在这里,你是不是不给陈对,给阮秀?”

陈平安点头道:“当然。”

宁姚又问,“那如果你手上只有两颗野果,你是给我,还是给阮秀?”

陈平安毫不犹豫道:“一颗给你,一颗给阮秀啊。我看你们吃就行的。”

陈平安又遭受偷袭,揉着后腰,无辜道:“宁姑娘,你干嘛?”

宁姚再问,“如果只有一颗的话?”

陈平安呵呵笑道:“给你。”

宁姚:“为啥?”

陈平安既狡黠又实诚道:“阮姑娘又不在这儿,可宁姑娘你在啊。”

少年后腰瞬间遭受两下重击,疼得陈平安赶紧起身,蹦蹦跳跳,如此一来,害得宁姚一屁股跌入那只大背篓。

陈平安赶紧把她从背篓里拉出来。

宁姚倒也没生气,只是狠狠瞪了一眼陈平安。

陈平安重新扶好背篓,两人再次背对背而坐。

宁姚问道:“你知道那棵树是什么树吗?”

陈平安摇头道:“不知道,我只在这个地方看过,其它山上好像都没有。”

宁姚沉声道:“相传若是有家族陵墓生出楷树,是儒家圣人即将出世的祥瑞气象,且这位圣人,必然极其刚直,一身浩然正气,所以在你们这座天下,必定会得到格外的青睐。”

陈平安哦了一声。

什么儒家圣人,祥瑞啊正气啊,这位草鞋少年都听不懂。

宁姚问道:“你就不羡慕山上那个女人?也没有想过为什么这棵楷树,不是长在自家祖先坟上?”

陈平安答非所问,开心道:“今年清明节,我还能给爹娘上坟,真好。”

宁姚猛然站起身,这次轮到陈平安一屁股坐进背篓。

宁姚在一旁捧腹大笑。

————

小镇学塾仅剩下五个蒙童,出身高低不同,年龄大小各异,其中以一个身穿大红棉袄的小女孩,虽然出身于福禄街,但是她在学塾里从不欺负人,不过也不喜欢凑热闹,从来只喜欢自己胡乱逛荡。小镇最西边那户人家,李二的儿子李槐,也在这座乡塾求学,他爹娘带着姐姐离开了小镇,唯独留下了他,李槐非但没有哭闹,反而高兴坏了,终于不用受人管束了,只是到了晚上,这个寄住在舅舅家的孩子,做了噩梦醒来后,就开始撕心裂肺嚎叫,结果被惊醒后的舅舅舅妈联手镇压,一个使用鸡毛掸子,一个使用扫帚。

其余三人,分别来自桃叶巷,骑龙巷,杏花巷,两男一女。

齐先生在下课后,送给他们一人一幅字,要他们妥善保管,仔细临摹,说是三天之后他要检查课业。

那是一个齐字。

在蒙学散去之后,垂垂老矣的扫地老人,沐浴更衣后,来到齐先生书房外,席地而坐。

老人开口询问一个关于“春王正月”的儒家经典之问。

齐静春会心一笑,为之解惑,讲述何谓春,何谓王,何谓正何谓月。

这就是儒家各大书院特有的“执经问难”,课堂之上,会安排有一位“问师”,向讲学之人询问,可以有一问数问,十问甚至百问。

这一场问对,发生于齐先生和老人的第一次见面。

那已经是八十年前的陈年往事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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