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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百六十一章 有剑从云海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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马致生出一点争胜之心,再从本命飞剑上拨出三缕剑气,化虚入体,这一次三剑齐下,他就不信陈平安的三魂路线,当真无懈可击。

陈平安只是岿然不动,欲言又止,这一次他不敢再主动要求马老剑仙增加力道,总觉得会让老人脸上会挂不住,不太妥当。但是那三缕剑气虽然凌厉阴沉,好像犁牛翻田,在体内那虚无缥缈的三条驿路上,以剑气强行犁出三条沟壑,就像心坎上流淌着三条冬日溪涧,透心凉,可是这种苦头遭罪,陈平安当初在竹楼还是属于“开胃小菜”。

马致也察觉到不对劲,不得不再次拔高陈平安的四境高度,瞥了眼在身前微微颤动的飞剑凉荫,深呼吸一口气,“陈平安,我接下来要以凉荫强行化虚,挤入你神魂之中,这份剖心之痛,你要有心理准备,若是坚持不住,一定要主动开口。因为凉荫虽是我的本命飞剑,与我心意相通,但毕竟就像是闯入别家的洞天福地,被你的神魂遮蔽,很大程度上会影响我与凉荫的联系,寻常杀敌,大可以不管不顾,只要它翻天覆地就行,但是你我之间,另当别论。所以你千万别逞强。”请下载小说app爱阅app阅读最新内容

陈平安撤掉剑炉立桩,一步后撤,摆出一个古老拳架,一手握拳贴在心口,一拳高过头顶,

若是再抬起一腿,其实有点类似佛教寺庙的一尊天王相,只不过形似而已,真意大不相同,此拳,正是在孙氏祖宅两次打退金色云海蛟龙的云蒸大泽式。

当陈平安由撼山拳剑炉变为这一拳架后,气势浑然一变。

再不是马致眼中,那个与少年范二有说有笑的阳光少年,不再是走桩立桩时神气内敛的沉稳少年。

而像是一位已经站在群山之巅的武道宗师。

这一拳将出未出。

拳架而已。

真是好大的气魄!若是老龙城的那几位七境武道宗师,或是那位隐世多年的八境大宗师,有此惊人架势,数十年乃至百年的千锤百炼,经历过一次次我活敌死的巅峰之战,也就罢了,可眼前少年才多大?

马致都不知道今天第几次感到震惊了。

陈平安的心神已经完全沉浸其中,眼前不再有什么飞剑荫凉,不再有金丹境剑修。

只有光脚老人在竹楼内的暴虐大笑,豪气纵横,一次次打得他生不如死,一句句骂他是个孬种小娘们,其中夹杂着一些老人根本不是对他陈平安,而是在对整座天地放声的肺腑之言。

此拳一出,要将降下天威的神人打回天庭!

要打得天地有别,由我这一拳来顶天立地!

陈平安脱口而出道:“请出剑!”

听到一个晚辈少年如此略带挑衅嫌疑的言语,老剑修没有丝毫不悦神色,心意一动,飞剑凉荫由实化虚,如铁骑冲杀,为君主开拓疆土。

陈平安脸色微白,双拳紧握,拳架微动,只是重重一跺脚。

小院地面微微震动,一身巍峨山岳拳意如山根向地底下蔓延开去。

马致微微皱眉,对着眼前少年,老人双指往下一划,如同武夫以长剑要将敌人开膛破肚。

陈平安瞪大眼睛,使劲咬牙,腮帮鼓起,拳架再变,还是云蒸大泽,却开始收缩,双拳距离拉近些许。

与此同时,所有流泻在身外的拳意迅速归拢体内,如双掌猛然合十,拍打一只的苍蝇。

“如此托大,可不明智。”

马致冷笑一声,并拢双指再向上一提,暗中增加了本命飞剑的剑意重量。

陈平安肩头微晃,一拳骤然递出,拳意汹涌,直冲天空,打得那道遮蔽小院气象的祖宗桂树荫,在这一刻露出了真相,它原来如同水帘覆盖在圭脉上空,被一拳罡气轰然砸中,涟漪阵阵,以至于小院外方的景象都开始模糊起来。

老人在心中愤愤道:“我就不信了,堂堂金丹境剑修,教不了一个小小的四境武夫!”

老人郑重其事地后撤一步,一手负后,一手掐剑诀,厉色道:“陈平安,真正的试剑,正式开始!飞剑荫凉,将会虚实相间,对你的体魄神魂,一并锤炼,用心对敌!”

少年眼神坚毅,根本不说话,只是收起那古老拳架,向后缓缓寸步倒滑出去,真是行云流水,赏心悦目。

世间剑修,剑意万千,大不相同。

金丹剑修马致悟出的剑道真意,是本命凉荫一剑出世,愿人间再无炎炎酷暑,飞剑过处即是清凉胜地。

————

距离圭脉小院不远的那座寻常院子,桂花小娘金粟正在吃着一片甜瓜,岛上有一口天然泉水,冰镇瓜果最是美味,金粟的传道恩师,妇人桂姨,她对于人间美食早已没有兴趣,在一旁看着得意弟子的冷艳容颜,便是这一刻,寻常的吃东西,也流露出一份天然的清丽气度,心想难怪当年孙嘉树和苻南华,两位老龙城最出类拔萃的年轻俊彦,都要对同一位女子心动不已。

孙嘉树是否喜欢金粟,当然是喜欢的,只是妇人不愿道破天机,因为她并不觉得金粟和孙嘉树,能够成为一对神仙眷侣,作为金粟的夫君人选,在妇人心中,才华横溢、已经走到台前的孙嘉树最次,苻南华稍好,最好还是范二。

只可惜世间男女情爱,从来不以男子好坏、双方合不合适而论。

这要怪谁呢?

桂姨有些自嘲,她还真知道最早应该怪谁,只是如今,就不好说了。

她微微讶异出声,忍不住转头望向圭脉小院那边。

金粟疑惑道:“师父,怎么了?”

桂姨笑道:“你好像看低了那位姓陈的少年郎。”

金粟又拿起一片甘冽去暑的甜瓜,无所谓道:“就算他比天还高,跟我也没关系。”

桂姨好似听到了一些心声,点了点头,然后对金粟说道:“你有事情做了,先去山脚铺子拿回药材,你马爷爷留了口信在那边的,应该是早就准备妥当了。你回来后,等到马爷爷开口,再给圭脉小院准备一只大水桶。”

金粟茫然道:“怎么,那个少年客人要浸泡药水、打熬体魄?这不是炼体境武夫才需要经常做的事情吗?”

女子有些不情愿,“给一个少年做这些事情,师父,我有些别扭。这可真不是我是什么小姐身子丫鬟命,平时给客人煮茶抚琴、清扫院落,与他们对弈、诗词唱和,我也勤快的,但是给人准备洗浴之事,我……”

妇人笑道:“那么师父亲自去做?”

金粟叹了口气,仔细擦拭手指之后,“我去还不行嘛。”

在金粟离开小院没多久,很快就返回,带了一拨气势惊人的别洲客人,她原本还有些忐忑,不知为何这些人执意要拜访“桂姨”,但是当她看到师父已经站在小院门口,便有些定下心来,在金粟内心深处,师父无所不能,绝非寻常的范家客卿。虽然师父对于自身师承、以及修道历程,从来讳莫如深,但是金粟可以确定一件事,以师父的眼光和口气,哪怕不是一位元婴地仙,最少也该是一位金丹境练气士。

不单是桂花岛这艘跨洲渡船,六艘渡船每次往返老龙城和倒悬山,都必须最少有一位金丹境修士坐镇,桂姨对外示人只是桂花岛管事之一,观海境练气士而已,如今再加上马爷爷,其实桂花岛现在拥有三位金丹境。

金粟还真不信天能塌下来。

那一行人,总计六人,老小男女皆有,全部来自东南桐叶洲,是此次范家桂花岛航程最大的合作伙伴,桂花岛将近半数秘库地窖,都给他们大包大揽拿下,至于那些货物是桐叶洲哪些独有物产,金粟一个桂花小娘,当然无法知道,她只听说是桐叶洲一个宗字头仙家的大人物。

不管如何,既然师父亲自出面了,金粟也就安心去往桂花岛山脚取药材。

她离开之后,忍不住回望一眼,一位身材极其高瘦的老人,比起老龙城男子要高出大半个头,鹤发童颜,最为瞩目,一袭浓黑如墨的长袍,纤尘不染,必然是一件上乘法袍。

老人贴身护卫着一位年轻男子,相貌普通,眉毛很淡,但是有一双极为狭长的眼眸,眯起眼看人的时候,哪怕是洞府境的金粟,都要泛起一阵鸡皮疙瘩,不敢与其对视。

桂姨微笑问道:“不知诸位点名找我,是有何事?”

年轻男人眯起眼眸,凝视着眼前妇人,言语不算客气,“你就是桂夫人?”

桂姨神色淡然,“正是。”

男人眼神炙热起来,“自我介绍一下,我叫姜北海,来自玉圭宗,如今我们宗门刚好欠缺一艘跨洲渡船,不知道桂夫人有没有兴趣,加入玉圭宗?”

桂姨默不作声。

男人哈哈笑道:“范家一切损失,桂花岛所有收入,以百年计算,我自会一颗铜钱不少,全部补偿给范家!相信范家不敢、不愿也不会拒绝我的提议,桂夫人,你觉得呢?”

东宝瓶洲是九大洲中最小的一个,相邻东南方的桐叶洲,却是不小,比起那座扶摇洲都要大上不少,而且桐叶洲的洞天福地,在九大洲当中数量算是多的,尤其是其中有两座福地的品秩,极高。好到许多婆娑洲、俱芦洲的修士,都会万里迢迢赶往桐叶洲,各有所求,最终这些以“谪仙人”身份降落福地的修士,收益之高,要远远超过许多福地。

而桐叶洲版图上,桐叶宗和玉圭宗,一北一南,双峰并峙。

帮助丁家逃过一劫的那位桐叶洲年轻人,正是出自桐叶宗,一座宗门,能够一洲称号命名,屹立数千年不倒,本身就是一种实力的最佳展露。这一点,与东北方的俱芦洲,却敢从皑皑洲抢走那个北字,以北俱芦洲自居,有异曲同工之妙。

一位宫装妇人笑道:“姜少爷,你在宗门一向深居简出,咱们玉圭宗又不像那喜欢显摆的桐叶宗,一向与人为善,想必是桂夫人听说得少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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