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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百零二章 数座天下第十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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当年游历剑气长城,师父曾经与裴钱说过一句很古怪的言语,说他要与开山大弟子好好学一学这门神通了。

师父说起笑话来,也是很有意思的啊。

师父学弟子做什么嘛?

但是这个曾经让裴钱经常偷着乐、一想起就忍不住咧嘴的笑话,越来越不好笑了。师父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都不还乡,裴钱就觉得这个曾经很能温暖人心的笑话,越来越像一座让她伤心不已的牢笼,让她几乎要喘不过气来,恨不得一拳将其打烂。先前跨洲远游,放弃御风,选择在海面上踏波奔走,裴钱每次神意圆满的出拳所向,正是那条无形的光阴长河。

一瞬间,那位老妪视野中便失去了那个年轻女子武夫的身影。

果然是那预料之中的金身境?!修道之人也好,纯粹武夫也罢,境界修为兴许可以遮掩,唯独年龄一事,只要境界不要太过悬殊,观其根骨,还是能够大致看出个岁数的,那女子分明不会超过三十岁,难不成真是那雷公庙沛阿香一脉,新收的某位三代弟子?不然在皑皑洲年轻一辈的天才武夫当中,可没有这么一号人物!在皑皑洲,只要是四十岁以下的金身境武夫,个个名声比天大,刘财神有一句广为流传的言语,可惜我不能用神仙钱砸出个武运。

老妪情急之下,一个转身,背后那只大麻袋蓦然撑开,护住老妪身形。

砰然一声,背后如遭重锤,那一拳正中老妪被麻袋护住的后背心,打得方圆数十丈之内的风雪随之震碎。

背对那位出拳女子的老妪,毫无还手之力,只能双脚离地,轰然前冲出去,笔直一线,根本不给老妪更换轨迹的躲避机会,足可见那一拳的分量之重。

与此同时,老妪依稀察觉到身边一阵罡风拂过,一个模糊身形跃过自己,去往前方,然后在十数丈外,对方一个滑步,猛然拧转身形,当面一拳而至,老妪惊悚不已,再顾不得什么,以一颗金丹作为人身小天地的中枢,滴溜溜在本命气府当中旋转起来,激荡起无数条金色光线,与那三魂七魄相互牵连,竭力稳住震颤不已的魂魄,再阴神出窍远游,一个后撤飘荡,离开身躯,携带两件攻伐本命物,就要施展术法神通,让那出拳狠辣的小姑娘不至于太过猖狂。

其余一件留在身躯当中的本命物,被那颗金丹驾驭,顿时焕发光彩,在老妪四周凭空出现一道玄之又玄的山水阵法,竟是一座由无数条雪白银线搭建而成的亭台阁楼,晶莹剔透,宛如一处琉璃仙境,而这栋袖珍的仙府阁楼,一处屋脊之巅,又有一位拇指身高的老妪元婴坐镇其上,双手掐诀,不断汲取天地间的大雪水运,稳固阵法。

结果严阵以待的老妪,却没有等到那气势惊人的第二拳。

一个习武的,竟然捻符,缩地山河,瞬间不见踪迹。

那披鹤氅持梅枝的光脚道人,原本趁着那边打生打死,就要拿一位练气士开刀,解解闷,双指捻下一朵梅花,刚要轻轻丢向一人。

至于那个身份不明的年轻女子,他大致看出深浅了,是打熬体魄底子相当不俗的金身境。少见,但是相较于当年那个远游境的柳岁余,还是逊色不少。

不曾想才刚刚心中大定的光脚道人,大感不妙,一个心弦紧绷,身上那件鹤氅法袍白光绽放,刚要施展遁法离开原地。

不知为何一个毫无道理可言的凝滞,已经开始光芒四射的鹤氅竟是被强行缩回原形,就像四散雪花被人捏成雪球一般,这位自号秋水道人的魔道修士,于是莫名其妙地重新现身,好似杵在原地的呆头鹅,硬生生挨了那女子迎面一拳。

裴钱同样是一拳过后就收拳。

秋水道人身陷雪地大坑当中,坐在地上,张嘴一吸,将所有梅花嚼在嘴中,七窍流血的凄惨光景,转瞬消失。

站起身,抖落鹤氅雪屑,他光脚走出大坑,向远处打了个稽首,口呼主人。

裴钱伸手一抓,将远处那根行山杖驾驭到手中。

面对老妪和光脚道人,裴钱都没有使用神人擂鼓式。

因为真正的敌人,不是这两位。

一旦倾力出拳,打杀其中一个,于事无补,反而会让自己真正置身于险境。

她甚至要比老妪和秋水道人更早发现那个身影。

在远处,有一位站在雪白狮子之上的年轻公子哥,一直面带笑意,旁观战场。

皑皑洲冰原南境之主。玉璞境妖族,细柳。

裴钱没觉得一位玉璞境,就是什么大妖了。

因为她去过剑气长城。

雪白狮子倏忽现身,出现在那老妪身旁,那细柳毫不掩饰自己的一脸好奇,打量着那位极有可能是远游境的年轻女子,微笑道:“一来我们这些见不得光的冰原妖物,几乎从不主动南下肆虐为祸。二来你是个难得守规矩的过路人,我不会与你为难。所以我们双方没必要闹得太僵,只要你愿意离开,将这拨人交予秋水道友处置,就算两清了。”

细柳又笑道:“当然,还有个选择,就是这拨神仙老爷都可以离开,将你一人留下,那么他们可活,只是姑娘你就要成为我细柳的座上宾了。姑娘你也好,这六人也罢,总得有一方是要留下来陪我赏雪的。”

细柳丢给秋水道人一个眼神,后者立即让出道路。

老妪笑道:“我家主人,一向说话算话,你们自己掂量掂量。”

南境细柳,这头大妖确实言出必行。

所以那拨练气士纷纷以心声交流,然后几乎同时果断南撤。

最后就留下了那个年轻女子武夫。

细柳笑道:“替这些半点不讲义气的腌臜货色出拳,硬生生打出条生路,害得自己身陷绝境,姑娘你是不是不太值当?”

裴钱走到竹箱旁边,摇头道:“拳出为己。”

将行山杖搁放在竹箱上,缓缓卷起双袖。这场架,看样子有的打。

很好。

她求之不得。

可是那细柳却继续笑问道:“不谈你之前南下途中的几场厮杀,那些都是道理明显的,可你今天为这些练气士出拳杀妖,便对吗?”

裴钱还是摇头,说道:“我没有杀它。信不信都由着细柳前辈。”

既然对方愿意讲理,哪怕只是暂时的,那么裴钱就愿意多说几句。

细柳愣了一下,转头望向老妪,老妪神色略微尴尬,“回禀主人,这小姑娘只是将那着花一拳打跑了。”

先前那头追杀练气士的金丹妖族,名着花。

它只是被女子武夫一拳伤之,却着实给吓破了胆,误以为是九境武夫柳岁余的师妹或是嫡传弟子,当下已经远遁数百里。

而大妖细柳是被裴钱的拳意吸引而来,所以才会误以为着花已经被打杀在某处。

细柳愈发好奇,“小姑娘师出何门?你这可不是雷公庙阿香一脉武夫的作风。”

至于对方那个“细柳前辈”的敬称,更是让这位站在雪白狮子背脊上的玉璞境大妖,倍感滑稽,更是意外。

裴钱犹豫了一下,还是摇头。

细柳有些犹豫起来,然后伸手抵住眉心,头疼不已。

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,先是一个挺讲道理、偏偏武学境界很不讲理的小姑娘,只要两者缺一,那细柳就根本不用犹豫了。

然后又来了一位让细柳背脊微凉的女子,让细柳如此忌惮,当然是剑仙无疑了。

北俱芦洲的剑仙,可比什么都稀罕。

加上对方又是女子,细柳就大致确定了她的身份,一个不太喜欢家乡皑皑洲的皑皑洲剑仙,谢松花。

据说谢松花出剑,杀力极大,与人对敌,从来一剑即分出生死。

细柳心生忌惮,却不至于太过畏惧,身处冰原南境,细柳占尽地利,打是肯定打不过,那就亲眼见过那娘们的剑仙风姿再走。

那位背负竹匣的女子剑仙,御剑而来,她身后剑气所致,像是开辟出一条无风无雪的空白道路,两侧风雪茫茫,依旧遮天蔽日。

她悬停空中,神色冷漠,俯瞰那个喜欢东躲西藏的细柳。

谢松花将两个来此砥砺剑意的嫡传弟子,留在了身后的那座投蜺城,两位嫡传,分别名叫朝暮,举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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