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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九百八十四章 火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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吕喦笑着不说话。

谢狗又问道:“道长还是一位剑修?”

吕喦说道:“略懂剑术,勉强能算是剑修吧。”

谢狗追问道:“不知道长如何看待修行?”

本就是随口一问,不曾想对方还真就给出答案了,只见那道士微笑道:“古人立法,食必用火,故万代苍生得以活命,居必逐水,故亿兆灵真得以立身。”

吕喦伸出手指,指了指天上大日,“在贫道看来,天之至宝,显而不隐者,人人可得,只此悬空一丸红日。”

道士再轻轻呼吸,吐出一口清灵之气,白雾朦胧,如云行水流,其中有一丝红线蜿蜒浮沉,宛如一条纤细火龙在其中腾云驾雾、按敕布雨,“人之大宝,虽隐而不显,犹可自求,只此一息真阳。此物至精至粹,修道之人,徐徐见功,凝为一团,便是自身纯阳。故而纯阳则仙,纯阴则鬼,人居阴阳之半,仙鬼之交,是仙是鬼,只在修行,自证其心,自炼其神,火者阳气也,火乃人身之至宝。”

谢狗笑呵呵道:“道理好是好,就是太空泛了些,听得人云里雾里的,不触天不抵地的。”

吕喦微笑道:“就像这位岑姑娘,虽非练气士,作为纯粹武夫,习武练拳,与炼气一道,有异曲同工之妙,武夫习武,以一口纯粹真气淬炼体魄,就像一条火龙走水,气血为浩荡长河,筋骨为绵延山脉。而且看得出来,岑姑娘的教拳师傅,极有武学造诣,尤其是拳桩配合吐纳,能教旁人耳目一新,缘于此人传授了岑姑娘四种截然不同的吐纳术,故而真气运转轨迹,昼夜有别,冬夏各异,所以才能够一直压境而不伤体魄神魂,反而因此拳意扎实,滋养真灵,异于常人。”

岑鸳机愣在当场,朱老先生教给她四种真气流转路径,她练拳这么多年,当然一清二楚,只是从没想过会藏着这么大的学问。

难道自己破境之慢,其实并不是自认资质太差的缘故?朱老先生一直说她练武资质很好,也不是什么安慰言语?

谢狗笑道:“道长高啊。”

吕喦一笑置之。

谢狗当下还不清楚,这位道号纯阳的陆地散仙,正是至圣先师眼中的未来天下十豪之一。

陈平安没有沿着敬香神道,直接去往山巅祠庙,而是手持行山杖,徒步登山,去往一座披云山次峰,在登山人流中,与来此山文昌阁烧香许愿的文人雅士无异。

披云山中,有寺庙道观十数座,当年大骊朝廷曾经评选出一洲版图上的六山十刹,都是佛家名山大寺,其中披云山广福禅寺,就是大骊宋氏皇帝敕建,御笔题写匾额,赐下紫衣和法号,还曾诏令住持入京书写金字经文。

半山腰处有座歇脚凉亭,凉亭匾额海天无极,崖畔有古松,枝干斜出如在天外。

旁有茶摊,多是山中挑夫在茶摊这边饮茶,陈平安就在这边,抬头看了眼,掏钱结账的来了。

原来是魏山君亲临此地,当然施展了障眼法,可让俗子对面不相识。

这位声名早已远播别洲的北岳山君,金身精粹,如今境界修为相当于一位仙人境。

何况整个北岳地界都是魏檗的道场,魏檗可以视为大半个飞升境。

陈平安跟摊主又要了一碗茶水,魏檗落座后,劈头盖脸就问道:“小陌先生怎么没来?又是被陈山主拦下了,不合适吧。”

陈平安立即还了一句,“魏山君什么时候举办夜游宴,我好像一次都没有喝上山君府的美酒,人生憾事,必须找机会补上。”

老话都说久住令人贱,频来亲也疏。

落魄山与披云山,便无此顾虑。

可其实如今山君府诸司主官,小三十号山水神灵,陈平安一个都不认识。

“如今落魄山都有下宗了,要是在北俱芦洲那边,再有个下宗,落魄山和青萍剑宗,岂不是就要顺势升迁为正宗和上宗?”

“这等美事,想想就好。”

“到时候再来几个好事之徒,评选什么浩然天下十大宗门,你们肯定有一席之地。”

“什么‘你们’,这话说得伤感情了,得是我们。”

陈平安笑道:“桐叶洲开凿大渎一事,已经有了眉目,很快就会动工,我让青萍剑宗那边帮你留了个缺口,数目在一千四百到一千八百颗谷雨钱,你有没有想法?要是披云山财库紧张,我可以先帮忙垫上。”

对于一般练气士而言,参与开凿大渎,可能就是挣与亏的钱财往来,甚至挣钱越多,与功德就相去更远,比如包袱斋的张直,皑皑洲刘氏,都在此行列,不过多少能够帮助各自门派、家族挣下些福缘,只是这些福缘不太会流转,寻常只会在大渎周边“兑现”,比如转化为一份数额不定的财运,无形中帮助包袱斋生意兴隆、财源广进,这也是张直为何一定要在所有渡口开设店铺的唯一理由。与一洲气运紧密相连的镇妖楼青同,是例外,可是对于山水神灵来说,都是有实打实功德在身的,属于稳赚不赔。

魏檗点头道:“那我就掏出两千颗谷雨钱,凑个整数。”

陈平安讶异道:“魏山君,一口气拿出两千颗谷雨钱,眉头都不皱一下的?我们北岳山君府的财库,不得是金山银山?来都来了,不如带我逛逛,开开眼界?”

魏檗扯了扯嘴角,“是‘你们’,不是‘我们’。”

陈平安微笑道:“日落山水静,为君起松声。容我倾耳听,说是说不是?”

魏檗无奈道:“陈隐官的打油诗和集句诗,名气已经足够大了。”

“但是魏山君不能否认,还是很应景的。”

魏檗突然微微皱眉。

陈平安问道:“怎么了?”

魏檗解释道:“你们落魄山,来了个云游道士,我竟然看不出对方的道行深浅,对方反而立即察觉到了我的窥探。”

茶碗涟漪起云雾,浮现出一幅画面,只见那落魄山山门口,围坐一桌,其中就有个仙风道骨的中年道士,只是这幅山水画卷很快就消散。

陈平安看了眼,笑道:“很正常。这位前辈姓吕名喦,道号‘纯阳’,是真正意义上的得道之士,当之无愧的证道之人,他不欲人知晓自己踪迹,别说我的落魄山,或是你们披云山,恐怕就算在穗山山脚,神君周游一样察觉不到。”

魏檗赞叹道:“纯阳?这么大的‘道号’,一般人可承受不住。”

魏檗仔细翻检心湖片刻,以心声询问道:“我记得那黄庭国历史上,曾有道士丢掷酒杯入江水化作白鹄,与这位道士可有渊源?”

陈平安点头道:“正是这位纯阳真人的手笔,当年他与程山长一同乘船游江,醉酒酩酊即兴而为,这才有了后来的白鹄江水神娘娘。”

魏檗欲言又止。

陈平安摇摇头。

关于这位喜欢游戏人间的纯阳道人,还曾涉及到一桩陈年旧事。

老黄历上都是历史尘封已久的老故事,比如如今住在京城火神庙的封姨,就曾有个“燃艾草灼龙女额”的山水典故。

再比如昔年百花福地,众多花神曾经求助于一位身负气运的崔姓男子,来抵御封姨。

而此人也成为大雍朝的开国皇帝,与百花福地一直极有香火情,至今犹有举国簪花的习俗。

而昔年斩龙一役之初,天下真龙,诸多龙宫水府,也曾寄希望于一位得道之士的出手相助,正是纯阳吕喦。

魏檗便不再刨根问底,转去抱怨道:“这个化名谢狗的‘小姑娘’,你打算如何处置?”

一位飞升境圆满的剑修,还是蛮荒妖族出身,每天就这么杵在北岳地界,魏檗都觉得瘆得慌。

以至于魏檗到现在都没有跟山君府诸司佐官泄露天机,说有这么一号人物就在槐黄县城逛荡,免得他们心惊胆战。

陈平安开始撇清关系,“她是你那位小陌先生的爱慕者,你跟我抱怨不着。”

魏檗说道:“方才我算账算错了,如今山君府处处都要用钱,捉襟见肘,怎么一个穷字了得,那两千颗谷雨钱,恳请落魄山泉府帮忙垫上,我可以立下一张借据。”

陈平安只得保证道:“谢狗那边,我来约束,肯定不会由着她乱来,出了任何纰漏,你找我就是了。”

魏檗问道:“纯阳道人都在山门口露面了,你还不赶紧去现身待客?”

陈平安笑道:“肯定要去的,只是不着急,总得容我陪着魏山君把一碗茶水喝完吧,做人不能太喜新厌旧。”

这就是心里有底说话就硬气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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