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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九百九十九章 春山花开如火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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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旧山崖学子,陆翚。”

“清潭福地,韩昼锦。”

小和尚双手合十,赧颜道:“京城译经局,后觉。尚未具足戒。”

李-希圣与众人作揖还礼,微笑道:“龙泉郡李-希圣,是李宝瓶的大哥。”

谢狗试探性问道:“你从西方佛国返回这边多久了?一个月,还是几天?”

李-希圣以心声道:“刚从歙山火霞寺赶来此地。”

如果不是察觉到此地异象,李-希圣不会这么快返回浩然天下,而且返回浩然天下的第一件事,肯定也是去往白帝城。

谢狗对此将信将疑。

你当自己是十四境吗?

————

林守一离开长春宫后,先跟随袁化境六人去了一趟京城,其实破境跻身玉璞一事,并不需要他亲自去刑部录档,只不过林守一与大骊朝廷素来关系不错,否则他当年也不会答应担任齐渡庙祝,而林守一的处处恪守规矩,为人处世滴水不漏,是公认的谦谦君子,也让他在大骊礼、刑两部里边的风评极好,在刑部那边“点卯”时,皆是道贺。

此后林守一御风去往洪州采伐院。

采伐院如今无事可做,林正诚坐在冷冷清清的公署屋内,官员当值期间不可饮酒,桌上只有几碟盐水花生之类的佐酒菜,见着了林守一,这个男人也没有说什么,只是丢了颗花生在嘴里细细嚼着。

林守一从袖中摸出几坛长春宫仙酿,放在桌上,说是太上长老宋馀送的,以后爹想要喝这种酒水了,只需要与长春宫打声招呼,就会直接送到采伐院,酒水钱会记在他林守一的账上。

林正诚瞥了眼如今在宝瓶洲山上一壶难求的珍稀仙酿,不太领情,“自己喝嫌贵,又无人可送,拿回去。”

林守一笑道:“听说爹在京城捷报处的上司傅瑚,如今就在屏南县当县令,可以送他。”

林正诚想了想,也就没有拒绝,傅瑚能够外放为官,担任上县主官,当然是他与兵部武选司和礼部清吏司那两位郎中,打了招呼的缘故,也没直接帮忙讨官,就只是帮着傅瑚说了几句好话,大骊朝廷就闻弦知雅意,顺水推舟给了傅瑚一个实缺,属于平调里边的头等重用了。

要说识人之术,林正诚当然是极有功力的,否则怎么当骊珠洞天的阍者。

林正诚朝门口那边抬了抬下巴,林守一心领神会,父亲这是要准备小酌几杯了,就一挥袖子,房门关上。

林正诚微微皱眉,林守一立即神色尴尬起来。

林正诚也没有掰扯什么为人道理,一根手指轻轻敲击桌面,林守一就开始取出酒杯,主动起身倒酒。

林正诚抿了一口酒水,回味片刻,说道:“是玉璞境了,就等于跨过了一个大门槛,你今年四十多岁,老大不小的年纪,搁在山下市井,结婚早的话,说不定都有孙女了,有些事,也该与你打开天窗说亮话。”

林守一喝酒壮胆,笑道:“爹,别含糊一句四十多岁啊,到底知不知道我的具体年龄?”

林正诚想了想,问道:“你比陈平安大几岁?”

林守一倍感憋屈,敢情爹你只记得陈平安的岁数,自己儿子的年龄就记不住,苦笑道:“爹,我真是你亲儿子吗?!”

林正诚淡然道:“这种事,得问你娘去,我说了不作准。”

林守一吃瘪不已,伸长手臂捻起一粒花生丢入嘴里,开始闷闷喝酒。

林正诚将自己身边的一碟干笋,朝林守一那边推过去些许,说道:“陆沉在去年末,曾经来过这边找过我一趟,跟我聊了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,他觉得是我害得你失去了一桩天大机缘,导致许多本该属于你的好处,无形中转嫁到了陈平安身上,陆沉的屁话,不能全信,也不能不信,可以听一半吧。”

林守一问道:“爹,能不能详细说一说?”

林正诚灌了一口酒,挥了挥手,示意自己倒酒便是,再将一些老黄历和内幕与林守一说了个大概。

林守一仔细想了想,“我就算早知道有这么一张赌天赌地的……赌桌,我还是肯定争不过陈平安的,因为我韧性不足,除了自己看书和自己修行,对待任何事情,都太懒散了,没有半点上进心。再说了,早知道这些,除非是我自己猜到的,否则不管是谁与我泄露了天机,就等于直接失去了资格,会自动离开赌桌,所以爹你不用多想,更别因此有什么心结。如今的生活,我觉得就是最好的了。”

“何况,命理机缘一事,何其复杂难测,尤其是当我们涉足修行,一条光阴长河,逆流、溯洄、岔流皆无数,昨非今是,今非明是后天再转非,这类事情多了去。”

“归根结底,这场我们这一辈都被蒙在鼓里的争渡,就是各凭本事,胜负输赢,都得认。”

“心外别求终无是处。”

看着林守一清澈眼神与那份雍容气度,在儿子这边,林正诚难得有几分柔和脸色,只是很快就收敛起来,问道:“你是怎么跟陈平安说的?”

林守一说道:“我有让他来这边拜年啊。”

陈山主你坑人不浅!

林正诚抬起头,皱紧眉头。

一看到爹这种闷着的表情,林守一就心里边下意识发憷起来,由此可见,林正诚这个当爹的积威深重,林守一想了想,硬着头皮说道:“我在信上跟陈平安说了,可以来这边拜年。我觉得以陈平安的过人才智,这么一句,已经足够说明问题了。”

林正诚皮笑肉不笑道:“是‘可以’,不是‘务必’?你这个读书人,字斟句酌的,很会遣词造句啊。”

于是林正诚主动举起酒杯,“我不得给读书种子敬个酒?以后去参加科举,考个状元回家,我亲自去门口放鞭炮。”

林守一举起酒杯,放低又放低,轻轻磕碰一下,喝酒之前,委屈道:“爹,以后能不能别这么说话了。”

林正诚抿了口酒,“这是当爹的教儿子做人说话呢?”

林守一再次无言,给自己倒了一杯酒,仰头一口闷掉。

林正诚说道:“参加大骊朝科举一事,我没跟你开玩笑,四十来岁的状元,年纪不算大。就算考不中状元,只要是一甲三名,或者二甲传胪都行。”

林守一奇怪道:“爹,你也不是那种有官瘾的人啊,怎么到了我这边,就这么想要在家里祠堂挂块进士及第的匾额吗?”

“家里边有余粮,猪都能吃饱。户多书籍子孙贤,好学是福。”

林正诚说道:“惟愿自家鲁钝儿,无病无灾至公卿,大富贵亦寿考。”

天气渐暄和。

门外院中玉兰花开了。

————

在纷纷复国和立国的宝瓶洲南部,在四分五裂的旧大霜王朝版图上,新崛起了一个云霄王朝,占据了将近半数旧山河,一举成为宝瓶洲南方最具实力的强国之一,唯一美中不足的地方,就是云霄洪氏未能拉拢那个仙君曹溶的灵飞观。

现任观主道号“洞庭”,在道观之外的两国边境,新开辟了一座战场遗址作为道场,传闻这位道教真君,擅祝词,修六甲上道,手执青精玉符,能够敕令阴兵为任凭驱策的力士。

在云霄王朝的东北边境,有一处人迹罕至的崇山峻岭,自古就没有修士在此开辟洞府,胡沣和吴提京,两个相逢投缘的年轻剑修,就在这边正式开山立派了。

所谓典礼,就是放了几串鞭炮,摆了一桌酒菜。

可就是这么一块灵气稀薄的地盘,这么个勉强可以开辟道场的山头,都被一帮云霄洪氏地师找上门来,扬言此地是一条朝廷封正江河的源头之一,既然在此开府,按例需要带他们两个一起走趟京城,得在礼部那边录档,写明姓名籍贯、师承,朝廷勘验过身份和资历,才可以正式立派,而且以后每年还要与朝廷缴纳“租金”……总之就是扯了一大堆繁文缛节,听得吴提京差点就要出剑砍人。

结果对方一听说胡沣是那大骊王朝的处州龙泉郡人氏,洪氏朝廷和地方官府的态度,立即就调转了一百八十度。

非但没有继续纠缠胡沣,反而主动询问两位外乡仙师,需不需他们让附近的府郡衙署,帮忙张贴榜文告示,下达一道山禁令,免得山野樵夫、采药人之流的俗子,误入此地,打搅了两位仙师的修行。

此后,还专门来了一位登门拜访的礼部官员,身边还跟着一位曾经游历过旧龙州地界的年迈修士,找到胡沣闲聊了几句,措辞小心,其实就是验证胡沣的大骊身份,见那胡沣提起家乡风土,皆无误,便不敢多问,很快打道回府,足够与朝廷交差了。

在山脚那边,目送对方离开,吴提京问道:“他们不嫌麻烦吗?直接跟大骊处州那边问一声不就行了,二郎巷那边到底有没有一个叫胡沣的人,一封信就能够确定的小事。”

胡沣摇头道:“他们不敢因为这点小事,就去麻烦大骊朝廷,再者如今宝瓶洲南方诸国,最怕大骊刑部的粘杆郎找上门。”

吴提京笑道:“看架势,云霄洪氏都恨不得把你供起来,听他们话里话外的意思,咱们要是点个头,就能当皇室供奉?你们大骊身份就这么金贵吗?”

胡沣淡然道:“也就只是这几十年的事情,搁以前就不是这种情况了,山上仙师和山下文人,最早对卢氏王朝和大隋高氏,十分卑躬屈膝,即便是后来大骊铁骑吞并了卢氏王朝,还是有不少文人雅士,依旧崇拜别国,喜欢捧臭脚,看待国内情况,就百般挑刺,用董水井的话说,就是跪着的人说硬气话,明明可以站着的人,却偏偏喜欢跪着说话。”

“崔瀺当国师那会儿,就不管管?多糟心。”

吴提京觉得挺有趣的,“现在好多了吧?”

“崔国师学问大,事务繁重,估计是顾不上这些,也可能是根本就懒得管,估计崔国师内心深处,从没有把他们当读书人看待吧。”

胡沣点点头,“这帮文人现在都调转口风了,比拼聪明才智,我们老百姓哪里比得上他们这些读过书的。”

重新登山,两位剑修边走边聊,胡沣,一年到头都是麻衣草鞋的寒酸装束,身材壮硕,其实已经四十来岁,瞧着却是弱冠之龄的容貌,就是整个人显得没什么灵气,总是脸色木讷,眼神呆呆的。

但是那个真实年龄还不到二十岁的吴提京,却是姿容俊美,极有仙师风范,穿一身碧青色法袍,头戴一顶紫玉冠,腰系白玉带。

因为胡沣担心他泄露行踪,惹来不必要的纠缠,就让吴提京用了个化名,免得正阳山循着消息一路找过来。

一个龙门境,一个金丹境,双方都隐瞒了剑修身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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