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章 托卢卡城（五）
他来了多久？他全都看见了？
卓玖懊恼自己放松了警惕没把机房的门关紧，她的脑袋飞速运转，在老实交代和捏造谎言之间，选择了前者。
“我……我不想让芙蕾雅女士知道我来过，就做了一点小动作。”
卓玖将手背在身后，低着头不敢看他，一副乖乖认错的模样。
可恶，她一个成年人，居然会被一个小屁孩给唬住。
“下不为例，快点跟我走。”卢厄斯有些不悦地拉起她的手，“到了楼下再跟我说。”
“不行。”卓玖不知道下一次还能不能有这样好的机会，她不能走，“你不想知道杰米去哪儿了吗？”
杰米是两个月前被领养走的孩子，14岁，和卢厄斯关系不错。
“每次我问芙蕾雅，她都只说杰米被一户贵族领走了，过的很好，可是你有没有想过，”见卢厄斯停下来看着她，卓玖顿了顿又继续说到，“杰米成绩不好，人也很内向，一直不受芙蕾雅女士待见，连你都没被收养呢，就突然窜出个贵族说要收养杰米了。”
“之前艾米丽被领养他们还有在待客厅接待客人呢，杰米被领养就像是突然通知的一样，甚至都没有看到领养人长什么样，杰米就被送走了。”
“而且你也已经14岁了，下一个被领养的就是你了，你难道……”
“辛西娅。”
卢厄斯打断了她，“到楼下再说，好不好？芙蕾雅女士只是去街上看展，她很快就会回来。”
卓玖抿唇看向他，见他神色略有些恼意，可这怒气却不是冲着她的。
卢厄斯拉着她下了楼来到房间内。给门上锁以后，他转身低下头看着她，沉默半晌，开口道。
“我知道我的领养人是谁。”
什么？
卓玖惊讶地抬起头，卢厄斯继续说到，“三年前有个贵族女人看中了我，但没有马上将我带走，而是要求芙蕾雅他们将我抚养到15岁再送过去。”
“我私下调查了那个女人的背景，她是某个侯爵的夫人，没有孩子。”
“传言她有着……不为人知的癖好。”卢厄斯顿了顿，“我也不知道杰米去哪了，曾经有贵族来看过他，不过似乎对他不太满意，因此芙蕾雅女士不喜欢他。”
“……”
虽然已经隐隐猜到了孤儿院背后的勾当，但真从卢厄斯嘴里听到时，卓玖还是觉得有些震撼。
这不就相当于变相的人口买卖吗？
“所以你到三楼想做什么。”卢厄斯问道，“你想找他们的金钱交易证据吗，没用的，没有人会把犯罪证据光明正大摆在家里，即使是卧室这种较为私密的地方。”
“我已经找过了。”
“就算找到了证据，我们也拿他们没办法。”卢厄斯坐到卓玖身边，轻轻地拥住她，“这关系到多少贵族的名声……辛西娅，我会帮你逃出去，这件事你不要再管了，好不好？”
卓玖沉默了。她和卢厄斯只是半大的孩子，怎么想都无法和心思缜密的犯罪分子对抗。更何况这个世界腐败至极，权力的加码下任何丑恶和混乱都可以被掩饰。
“你要怎么做？”卓玖被卢厄斯圈在怀里。少年很少有情绪外露的时刻，她能感到抱着她的身体此时此刻紧紧绷着，他的下巴轻轻搁在她的头上，微微有些痒。
“……暂时保密。”
卢厄斯不想说。
“你要是不说，我还会趁你们不注意，继续溜到楼上。”卓玖说，“我不会让他们发现我的。”
“辛西娅，有时我真怀疑你被人调包了。”
卓玖心里一惊，就听卢厄斯闷闷的声音继续在她头上响起，“其他十岁的小孩还在学简单的乘法，你已经能自己操作监视器，甚至还能替换视频内容。”
“我，我天资聪颖，不行吗？”这一点卓玖确实无法解释，她只能摸摸鼻子，蒙混过关。
好在卢厄斯并没有追问。
在卓玖生日当天晚上，芙蕾雅女士笑眯眯地拎着一个时下最畅销的草莓蛋糕回来，卓玖装作开心地迎了上去，却发现今天她身后跟着一名贵族男子。
那名男子身着得体的黑色西装，面容沉稳而不失英俊，眼角隐约的细纹可以看出他的年龄。
芙蕾雅女士放下蛋糕，从卢厄斯手中拉过了卓玖，笑着同那名贵族走进待客厅中寒暄，话里话外都是夸赞卓玖如何地乖巧与优秀。
贵族男子浑浊的双眼在卓玖身上逡巡，眼中的欲念与恶意不加掩饰，芙蕾雅女士像是没看到似的让卓玖站起身，同他打招呼。
卓玖心里一沉，暗道不好。
“是叫辛西娅吗，真可爱啊。”贵族男子露出一个虚假的笑，伸手招呼着她，“来，坐到叔叔身边来，让叔叔好好看看你。”
我X，怎么办。
卓玖心里直犯恶心。见她垂着头站着不动，芙蕾雅女士皱起眉，微微拔高了声音，“辛西娅——愣着干什么。”
见她就要伸手推自己，卓玖心一横，两腿一迈，看准门就冲了出去。
她迅速拉下门把手，就见卢厄斯脸色阴晦不定地站在门前，来不及多作思考，拉起他就跑。
“辛西娅！你站住！”
身后传来芙蕾雅女士气急败坏的声音，卓玖回过头对她做了个鬼脸，拉着卢厄斯跑到了大街上。
寒风在她耳边呼啸，手里的暖意却源源不断地涌上来，驱散她心底的寒意。
不知过了多久，卓玖气喘吁吁地扶着墙壁休息，卢厄斯贴心地为她推开了雷金工坊的门。
“哎呀，怎么这个点过来？”温妮莎小姐见她二人有些狼狈的模样，惊叫了一声，“小辛西娅已经过完生日了吗？”
“我……我跑出来了。”卓玖平复着剧烈的心跳，一旁的卢厄斯已经接好了水，一边跟温妮莎解释着事情的来龙去脉，一边小心地给卓玖喂水。
“天哪，怎么会有这种事情！”听完卢厄斯简明扼要的叙述，温妮莎瞪大了眼睛，走出工作台，反锁了工坊的大门。
“今晚你们先在我这里休息吧。”温妮莎小姐说，“只是，一直待在我这里也不是办法，而且等那个贵族男人回去了，芙蕾雅明天说不定就会来接你们。”
要知道他们的行踪并不难，大街上那么多眼睛，他们又急匆匆地在大晚上跑出来，很是引人注目。
见温妮莎有些为难地看着他们，卓尔脑子一转，突然转身扑到卢厄斯身上，小声哭了起来。
女孩的身体随着吸气声一抽一抽的，泪水打湿了卢厄斯的前襟，而他只是沉默地抱着她，轻轻拍着她的背。
温妮莎本就难过的心一下就揪紧了，她上前摸摸辛西娅的头，沉吟一会后道，“不如，我收养你们吧。”
“真，真的吗？”卓玖听到这句话后，从卢厄斯脖颈前抬起头来，眼角的泪珠将坠未坠，“可是，这样会不会太麻烦温妮莎女士了？”
世上还是好人多啊。
卓尔不由得在心里感叹到。
温妮莎女士很是坚定地点了点头。她虽然未婚，但学识渊博，手艺精湛，独自开着一家机械工坊，再养活两个人对她来说绰绰有余。只要她再找些媒体宣扬这件事，以她大工程师的名头，应该不会出什么差错。
只是……
托卢卡城的律法有规定，一户人家只允许收养一个孩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