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章 托卢卡城（七）
卓玖被软禁了。芙蕾雅女士不许任何人去看她。
她第一次见到芙蕾雅女士生气的样子，眉间狠狠拧着，眼角高高翘起，整个人像一只怒发冲冠的野鸡。
奥托把她拎着丢进了二楼的卧室，留下一句“好好反省”后，便关上了房门。
“咔嚓”一声，门被从外面锁上了。
卓玖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，看着窗外明媚的天光。
阳光带着暖意落在她身上，卓玖嫌光线刺眼，拉过被子蒙住头。
事已至此，先睡觉吧。
不知过了多久，卓玖感到自己身上的被子被掀开，不由得瑟缩了一下。
她睁开眼，映入眼帘的是芙蕾雅气急败坏的嘴脸。
“让你反省，不是让你在这里睡觉的。”
她冷冰冰地将一本书和一叠纸甩在她身上，书封面上夹了一支笔。卓玖低头去看，发现是她礼仪课的教材，书本十分崭新，一看就没怎么翻阅过。
“这几天你就跪在床边抄这本书。”芙蕾雅收起她脸上一贯的笑容，“三天之后，西尔伯爵会来接你，你很快就会拥有一个好父亲。”
“记住你的身份，辛西娅，别太得寸进尺了。”
芙蕾雅说完就离开了，不再看她一眼。房门被恶狠狠地关上，发出一声巨响。
考虑到不抄可能就没饭吃，卓玖认命地拿起了笔，翻开书一个字一个字地抄过去。
中午，芙蕾雅果然端着午饭来检查卓玖的抄写进度。见她乖巧地跪在床边等着，纸上的字迹也工工整整，冷哼了一声，放下餐盘。
“全都要吃完，不许剩下。”她命令道，“西尔伯爵不喜欢太瘦的，去了那里也别挑挑拣拣。”
妈呀，这是在喂猪吗？装都不装了。
卓玖背过身去白了她一眼，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。好在芙蕾雅并没有在饮食上苛责她，今天的午餐还算正常。
见芙蕾雅拿了餐盘离开后，卓玖靠着靠背，拿起纸笔在纸上画起了思维导图。
才写了几个字，她就无奈地放下笔。
仅靠几个疑点和孩子的口述，根本就不足以检举揭发这对夫妻的恶行。三天后就要被接走了，她现在却一筹莫展。
突然，她听见房门被轻轻地敲了几下，接着门缝下被塞进了一张折叠的纸。
卓玖翻下床去看。她将白纸展开，里面的字迹遒劲有力，干净利落，她认出这是卢厄斯的手笔。
“辛西娅，听芙蕾雅女士说，三天后你就要走了。别担心，西尔伯爵会是一个很好的监护人。之前和我在一起睡觉时，你总是要起夜，半夜里准时准点地醒来，拉着我陪你上厕所，以后去了伯爵那里，可不能再麻烦别人了。等我以后再大几岁，我会努力去找你的。”
这封信看起来十分正常，就像同伴之间的互相安慰，任何一个人看了都不会觉得有什么问题。
可卓玖一下就看出卢厄斯给她这封信是想传达一些信息。
拜托，她从不起夜，不要败坏她的名声好不好。
而且卢厄斯怎么可能会祝福她被西尔伯爵领走。
卓玖拿着信逐字逐句地解读，很快她就拆解出一句完整的话来。
半夜三点，在厕所等我？
不对不对，厕所是重点吗？而且她现在被锁着出不去呢。
应该是“半夜三点，等我，我会去找你。”
确认这应该是卢厄斯想传达的信息没错，卓玖眼巴巴地坐在床上等着，顺便应付一下抄写。
等众人都用过晚饭后，芙蕾雅推开门走了进来。
她看着似乎不太开心，当然，自卓玖回来后她一直是这副表情。
她向卓玖伸出了手。
“把卢厄斯给你的纸条，拿出来让我看看。”
卓玖低下头，唯唯诺诺地从枕头底下递给了她。
芙蕾雅拿过纸条，看到上面有些字迹被泪水打湿晕染开，皱了皱眉，翻来覆去地看，也没看出什么名堂来。
楼道里有监控，卢厄斯给她送信肯定被拍了下来。
“老实点，别想着跑出去。”
撂下这句话后，她很快就离开了。
卓玖不知道芙蕾雅有没有起疑心。她长吁出一口气，想躺在床上早点入睡，却又害怕自己一觉醒来错过了和卢厄斯约定的时间，只能坐在床上干等着。
真是太无聊了。
不知道卢厄斯到底要做什么。
夜幕很快降临，卓玖看向墙上挂钟已经指向了九点，蒙上被子装出一副正在睡觉的模样。
果然，半个小时后，她听见门“吱呀”一声开了一条小缝，芙蕾雅确认她已经乖乖上床睡觉后，又阖上了门。
凌晨三点，是人睡眠最深的时刻。
指针指向两点五十七分时，卓玖听见门那边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细响。
三分钟后，门“喀哒”一声开了。
微弱的月光裹着寒意一下子涌进屋内，卢厄斯湛蓝色的眸子在厚重的夜色中闪闪发亮。
“辛西娅。”他闪身进屋，轻掩上门，“帮我一个忙，好吗？”
“帮我去把海鲸报社门口支架上的那只喇叭鸟带过来。”卢厄斯说，“你应该记得路吧。把它带到三楼来，记得手动调节它的音量，调到最大。”
卓玖心里一惊，“你已经找到证据了吗？”
“快了。”卢厄斯笑了笑，不再继续对话。卓玖在他无声地催促中将信将疑地下了楼。
算了，不管他要做什么，情况已经不能再糟了。
见卓玖的身影融于夜色中，直至消失不见，卢厄斯在心里掐准时间，捏紧了大衣口袋中的匕首，悄无声息地上了三楼。
他摁下卧室的门把手，却发现门从里面被反锁了。沉重的木门磕在墙上，发出细微而沉闷的撞击声，声响在静谧中被无限放大。
卢厄斯动作停滞了一瞬，感觉到门内似乎没有异常后，他掏出早已准备好的细钢丝准备开锁。
普通门锁的锁芯都由两组弹子组成，想要用钢丝开锁需要一边卡住转芯，一边顶弹子片。卢厄斯几乎对目前市面上所有的常见金属造物的结构烂熟于心，他迫切地汲取着一切他所能接触到的知识，只为了在将来的某一天能派上用场。
比如现在。
很快，门锁发出一声轻响，卢厄斯缓缓摁下门把手，走了进去。
芙蕾雅和奥托正躺在床上熟睡着，发出轻微的鼾声，似乎对卢厄斯的闯入毫无知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