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1章 托卢卡城（九）
卧室门被完全推开了，磕在门碰上，发出“咚”的一声脆响。
房内没有开灯，光从门外漏进来，正好照亮满地斑驳血迹。
卢厄斯捂着肩膀迎光站立，身上布满杂乱的血痕。他额前的黑发垂落下来，遮住了晦暗不明的双眸。
已经有孩子看见这一幕，忍不住低声嚎了起来。
卢厄斯见卓玖呆呆站着不动，似乎是被吓傻了，心脏猛地抽搐了一下。他僵硬地笑了几声，接着缓步朝她走来。
门外的孩子尖叫着一哄而散，只有少数几个瘫坐在地上，愣愣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。
卢厄斯丢下匕首，有些局促地擦了擦手上的血污，却怎么都擦不干净。
“辛西娅……”
他轻声叫她，心头涌起一阵强烈的不安。
“你在害怕我吗？”
明明割破芙蕾雅的喉管时，他是那么的狠戾果决，可此时此刻，卓玖却清晰地看到了他眼里的忐忑。
仿若大梦初醒，卓玖一下子反应过来。鼻尖酸涩的要命，她咬紧唇，控制不住地朝卢厄斯跑去，一头扎进他怀里，眼泪一颗一颗地往下掉。
“别哭了。”他想像以前一样摸摸她的头，低声安慰她，却害怕手上的血迹弄脏她的头发，只能轻轻地环住她，“很快你就可以和温妮莎一起住了，她会是一个很好的老师。”
“其他的孩子也都会被送走的。”
卢厄斯垂着眼，看着女孩头顶黑色的发旋，心里难受又莫名，酸涩自心口蔓延开来。
以后的路，不能再陪她走了。
“……那你怎么办？”
卓玖的脸不可避免地蹭上衣服的血迹，又被落下来的眼泪晕染开。她仰起头看向卢厄斯，他的眼中似乎压抑着什么，深蓝色的双眸盈满了卓玖看不懂的情绪。
“我不会有事的。顶多坐几年牢就出来了。”
……
机械鸟播报的消息很快就惊醒了街坊邻居，警卫庭接到报案电话后迅速赶来对案件进行调查。
对卢厄斯进行审讯后，警卫庭很快派人前去安索斯山脚下的湖泊调查，意外在湖底发现一处异种的小型巢穴。
上报特情处后，上头派出一支队伍前去清剿，并在巢穴中发现异种存储的部分人体组织，经法医检测，断定大多数组织样本的年龄均在15岁以下。
少年犯所犯下的案件向来是不可多得的噱头。芙爱孤儿院与卢厄斯很快便登上了报纸，众人对此津津乐道。
只是，报纸上只详细报道了奥托夫妇处理孩童的恶行和卢厄斯的作案手法，并且花了大笔墨进行了一番添油加醋，对于他们交易儿童的行为仅简单的一笔带过，至始至终都没有出现过上层贵族的任何一个人名。
卓玖坐在沙发上翻着报纸，嘴里津津有味地吃着手边的一盘水果。
两天前，她任务面板就显示她已经完成了进阶任务。现在她只要在温妮莎这边待到第二年，就可以脱离这个世界。
卢厄斯因未满15岁，被暂时收押在警卫庭的牢房内，三个月后将被转移到缚罪之都——图拉。
考虑到他的作案动机和奥托夫妇所犯下的罪行，法官以故意杀人罪仅判他服刑十二年。
虽然过程稍微有一点波折，但只要完成任务就是赚啦。
卓玖和温妮莎每个月可以去警卫庭探监一次，一直到卢厄斯被送去图拉。
图拉关押着托卢卡城和周边各主城的所有犯人，不论什么人最终犯了罪，都会被押送到图拉服刑。
图拉这个地方几乎从不在童书上出现，反而经常出现在怪奇小说和侦探小说中。据说那里不受地方政府管治，而是自立门户，采取自治的模式，各主城仅有权派出警卫人员协助图拉的负责人进行管理。
而图拉这个地方，只崇尚力量与金钱。
卓玖不免为卢厄斯的未来感到担忧。
这个月是卢厄斯待在托卢卡城的最后一个月，也是卓玖最后一次和温妮莎一起去探视。
今天过后，他们就永远不会再见面了。
卓玖心情莫名有些失落。她在心底告诉自己，自己只是这个世界的过客，完成任务后就该将所有的人和事抛之脑后，没必要影响自己的情绪。
只是，需要一些时间忘掉罢了。
被警务人员引进门后，卓玖隔着钢化玻璃看到卢厄斯有些瘦削的脸庞，两眼一红，又忍不住撅着嘴放声大哭了起来。
反正她现在是个十岁的孩子，这么爱哭不过分吧！
卢厄斯哭笑不得，一再告诉卓玖是自己最近在长身体身高抽条了，所以看起来才瘦了，其实自己最近的体重正在缓慢地上升。
“你、你去了那里，要照顾好自己。”卓玖拿起电话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，“我会想你的，呜呜呜呜呜……”
“好了，我会照顾好自己的。”卢厄斯看着卓玖，耐心地听着她没头没尾的叮嘱，淡淡地笑着。
这说不定，是他和辛西娅最后一次见面了。
辛西娅聪明又漂亮，在温妮莎的教导下一定会大有作为……他不能成为辛西娅履历上的污点。
他会在图拉，默默地看着她成长。
……
时间很快来到了第二年。
卓玖在温妮莎桌上留下一封道别信后。随便扯了个借口出门，来到一处僻静的小巷中。
见四下无人，系统很快就将她从副本世界中抽离了出来。
【检测到主任务及进阶任务均已完成，发放副本奖励。】
【恭喜你获得机械手表x1，积分150。】
机械女声在她耳边消失后，卓玖睁开眼，发现她又回到了那个熟悉的空间。
在那个副本世界里一直带着的手表也跟着出现在了她的手上，并根据她手腕的粗细自动调整了表带。
她看向表盘，中央嵌着的红色晶核在光线下发出温润柔和的光泽，色彩深邃而浓郁，宛如晨曦中的朝霞。
璀璨夺目，仿佛能给人带来无尽的力量与希望。但是没人能想到，它是由畸形丑陋的异种孕育而生。
卓玖摸了摸光滑的镜面，她想知道这个机械手表有什么作用，仿佛听到了她的心里话一般，一块透明的光幕浮现在表盘上方。
【机械手表：友人所赠之礼。小幅提高佩戴者的物理攻击伤害，对猩红异种伤害加倍。】
卓玖心里大呼不妙。
坏了，她这种弱鸡以后不会接到类似杀死异种这种高危任务吧，而且别的世界也会有猩红异种吗？
还是说，她还会再次回到那个世界去做任务？
狐狸女人躺在软垫上。她正对着悬浮在石头上的光幕，懒洋洋地看着她。
“呦，恭喜，回来啦。”
语气熟稔得仿佛她们是多年的好友。
“你可真是走运，挨了一巴掌就把任务做了，苦活累活全让别人干完了。”
狐狸女人笑着对她竖起个大拇指，话里话外隐隐约约带着讽刺，卓玖却无所谓地歪了歪头。
毕竟她说的也算没错？
脱离副本后，记忆和情感并没有随着她的抽身而消散。卓玖庆幸自己是个薄情寡义之人，演的一出好戏，差点连她自己都要被骗过了。
“积分是什么？”卓玖问道，“是不是可以兑换什么东西？”
“现在还不是你知道的时候。不过也快了。”
见狐狸女人并不打算告诉她，卓玖也不追问，“我做完任务了，可以回去了吗？”
“当然。”狐狸女人见她一副毫不流连的模样，笑了笑，“你的身体已经被我修复了，只是我不能做的太明显，露出破绽，所以你的身体还没完全恢复过来。”
“那么五天后见喽，玖玖宝贝~”
狐狸女人媚笑着对她丢了个飞吻，卓玖没来得及对她最后的称呼作出回应，便感到眼前一黑。
再醒来，自己已经躺在了医院洁白的病床上。